“假沉船。”她低语,将算筹移至右侧。
又一笔:“云帆号”,因“风浪损货”索赔六千两,可货单上列明的瓷器产地,实为内陆窑口,根本无法经海路运输。
她闭眼,脑中浮现三皇子名下所有商行的赔付记录,逐一比对船只、航线、货品、保额。渐渐地,一组数据浮出水面——所有“亏损”船只,均未实际出海,却集中向北方某私盐中转站输送资金。
她取出一张素绢,以朱砂绘图。线条从江南各商行出发,如血管般汇聚,最终注入一条干涸的河床——那是早已废弃的淮北盐道,如今却成了金银北运的暗渠。
《资产虹吸图》成。
她凝视良久,忽然起身,将图卷紧裹,塞入翡翠算盘的机关层。珠串咔哒轻响,暗格闭合。
“若我失联……”她低声呢喃,指尖抚过算盘边缘,“盐仓东阁第三排陶瓮,底纹有记。”
她吹灭烛火,走入雨中。
——
三日后,庐州东市。
雪晶盐价格暴涨,市集人头攒动。商贩高喊:“最后一批!陈氏减产,再不买就没了!”
波斯商人阿里·本在茶肆饮茶,忽有“醉酒”伙计踉跄撞来,杯中茶水泼湿其衣袖。伙计连声道歉,趁机塞入一张字条。
阿里回舱后展开,上书:“陈氏盐船将启,十万斤,走长江,陈墨亲押。换舰图已备,速报北地。”
同一时刻,胡万三站在船坞,看着工人们将最后一台蒸汽机吊入改装船舱。船体包铁,甲板下暗舱已填满硝石粉末,表层堆满盐袋。他咬破舌尖,确认自己清醒,随即下令:“封舱。”
柳如烟在泉州码头,将一名新收的歌姬耳语几句。女子点头,转身走入酒楼,裙摆扫过门槛时,袖中一枚磷粉香囊悄然滑落于地。
慕容雪立于江心洲高崖,望远镜中,十二艘无旗小船正悄然集结。女子们正在练习投掷火油罐,动作生涩却坚定。她放下镜筒,取出鹰笛,吹出一段短促音符。远处江面,一只金翅雕盘旋而起,向北飞去。
——
陈墨走入盐仓。
最后一箱“特制盐”已封好。他亲自贴上封条,又在箱角用刻刀留下六字:“壬寅冬,雪落长江。”
他伸手抚过箱面,指尖感受到盐粒的棱角。这不再是粮食,是饵,是火种,是反向丈量敌人心贪的标尺。
他转身,走向密室。
地图上,那三点连线已被新添的红笔覆盖——从庐州到鄱阳湖,一条虚线蜿蜒而下,沿途标注着水深、风向、暗流、礁石。虚线尽头,画着一艘船,正驶入一片开阔水域。
他取笔,在船侧写下:“诱敌深入,火焚于江。”
笔尖微顿,墨滴坠落,砸在“江”字末笔,缓缓晕开。
胡万三踏入,低声:“船已备妥,只待令下。”
陈墨未回头,只问:“风向如何?”
“东南。”
“好。”他轻声道,“火势会往西北走。”
他将笔搁下,走到青铜腰牌前,伸手欲取。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急促脚步。
柳如烟冲入,手中握着一封密信,面色凝重。
“苏婉娘……”她开口,声音微颤,“她昨夜巡查账房,今晨未归。东阁陶瓮……被人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