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璟遗落的那瓶药膏,成了江弄影手中一个烫手的山芋。扔掉,未免可惜,毕竟是上好的伤药;留着,若被傅沉舟发现,无异于引火烧身;归还容璟?更是想都别想,那只会坐实他们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
她最终选择将药瓶小心翼翼地藏在了自己那点可怜的行李最底层,用几件破旧衣物掩盖好,打算找个无人注意的机会再处理掉。
然而,东宫从来就不是一个能藏住秘密的地方,尤其是在傅沉舟有意无意的严密“关注”下。
这天下午,江弄影被李姑姑派去清扫藏书阁附近的花径。秋阳暖融,她正低头专注地清扫着碎石路上的落叶,一道阴影笼罩了下来。
她抬起头,只见傅沉舟不知何时站在了她面前,身后跟着几个内侍。他穿着一身玄色常服,身姿挺拔,日光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冷硬的轮廓。他的目光并未落在她身上,而是看着藏书阁的方向,仿佛只是偶然路过。
江弄影连忙放下扫帚,垂首行礼:“奴婢参见殿下。”
傅沉舟没有叫起,也没有离开。他就那样站着,空气仿佛凝滞,只听得见秋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那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江弄影低垂的头顶。
良久,他才淡淡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抬起头来。”
江弄影依言抬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眸。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然后缓缓下移,扫过她依旧有些单薄的宫女服,最终,落在了她垂在身侧、握着扫帚的那只手上。
她的心猛地一跳。那只手,因为近日的劳作和旧伤,指节处还有些泛红,虎口处有一道不甚明显的、被粗糙扫帚柄磨出的红痕。
傅沉舟的视线,在那道红痕上定格了一瞬。随即,他伸出手,不是去碰触她的手,而是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盒——正是之前他给她的那盒祛疤生肌膏。
“孤给你的药,为何不用?”他问,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视。
江弄影喉咙发紧,大脑飞速运转。她确实没用,一部分是因为抵触他的“恩赐”,另一部分……则是潜意识里觉得,用了这药,就好像默认接受了他那套反复无常的对待。
“回殿下,”她稳住心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奴婢身份低微,用此贵重之物,实属浪费。且奴婢皮糙肉厚,些许小伤,不敢劳烦殿下挂心。”
“浪费?皮糙肉厚?”傅沉舟重复着这两个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看来,是孤多管闲事了。”
他捏着那盒药膏,指尖微微用力,指节泛白。忽然,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她的眼睛:“还是说……你已经有了更好的?比如……容璟世子‘不小心’遗落的那一瓶?”
轰——!
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江弄影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他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是了,这东宫上下,有什么能瞒过他的眼睛?
看着她骤然失色的脸和无法掩饰的惊慌,傅沉舟胸腔里那团压抑了数日的邪火,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熊熊燃烧起来!果然!她果然私藏了容璟的东西!在她心里,容璟给的,就比他给的更珍贵是吗?!
一股混合着被背叛的狂怒和尖锐嫉妒的情绪,冲垮了他最后的理智。
他猛地抬手,将手中那盒价值不菲的玉盒药膏,狠狠摔在了地上!
“啪嚓——!”
白玉瓷盒瞬间四分五裂,莹润的药膏溅得到处都是,浓郁的清香混杂着尘土的气息弥漫开来。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太子殿下骇人的怒气,让周围的内侍和远处隐约可见的宫人全都吓得魂飞魄散,齐刷刷跪倒在地,大气不敢出。
江弄影也被他这暴戾的举动惊得后退了半步,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