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如此强烈,让他的指尖都开始微微颤抖。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有做。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像,任由寒风吹拂着他单薄的衣衫,任由那复杂的、交织着爱恨、愤怒、心疼与不解的情绪在胸中翻江倒海。
他恨她的背叛,恨她的“从未”,恨她将他的一片真心践踏在地。可为什么,看到她如今这副模样,他的心会这么痛?为什么在无数个夜晚,他会像着了魔一样,忍不住想确认她是否安好?
他甚至卑鄙地希望,她此刻的落魄和艰辛,能让她后悔,能让她流露出哪怕一丝的脆弱和求助。可她偏偏没有。她就像一颗被扔进石缝里的种子,顶着千斤重压,顽强地、沉默地活着,甚至……还能和那些低等宫女有说有笑(他安插的眼线汇报的)。
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时间在寂静的凝视中缓缓流逝。直到天边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傅沉舟才像是骤然惊醒。
他深深地、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如同最深的海渊。然后,他悄无声息地合上殿门,将那蜷缩在寒风中的身影,重新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仿佛刚才那长达一个时辰的凝视,从未发生过。
———
江弄影是被冻醒的。
晨曦的寒意刺入骨髓,她猛地打了个哆嗦,惊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然值夜时睡着了,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她慌忙检查四周,还好,一切如常,巡夜的太监刚刚过去,并未发现她的失职。
她揉了揉冻得僵硬的脸颊和四肢,试图驱散那深入骨髓的寒冷。奇怪的是,虽然很冷,但睡梦中那种几乎要将她冻僵的寒意,似乎减轻了一些?是错觉吗?
她来不及细想,起身活动了一下麻木的身体,开始进行清晨的打扫工作。当她拿起扫帚,准备清扫廊下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殿门附近的地面。
那里,似乎有一小片区域,比其他地方要干净一些,像是……刚刚被人轻轻擦拭过?连清晨常有的露水痕迹都几乎没有。
是负责内殿打扫的宫女提前出来擦拭过了吗?可按照规矩,内殿宫女不会这么早出来……
一丝微不可察的疑虑在她心中闪过,但很快就被她抛诸脑后。或许是哪个和她一样偷懒打盹的小太监,怕被发现,匆忙收拾的吧。
她不再多想,低下头,开始认真地、一下一下地清扫着漫长的回廊。新的一天开始了,属于宫女方弄影的、需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一天。
而在紧闭的殿门内,傅沉舟靠坐在床头,手中握着一卷书,却许久未曾翻动一页。他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刚才下意识拂去殿门外那小块地面尘埃和露水时的微凉触感。
他闭上眼,脑海里全是她蜷缩在寒风里,喃喃喊“冷”的模样。
折磨她,是他想要的吗?
为何当她真的如他所愿,承受着这一切时,感到痛苦和备受煎熬的,却仿佛是他自己?
这咫尺天涯的距离,这爱与恨交织的牢笼,困住的,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