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所见皆是疮痍,哭声不绝于耳。
但与此同时,也有越来越多的百姓和低阶修士从藏身之处走出,他们看着被护卫在中间、虽然狼狈却依旧威严的女帝,以及她身旁那个被陛下亲口册封、据说拯救了王都的少年,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星火虽微,终可燎原。
然而,云渊和璃月都清楚,危机远未结束。
国师厉绝海是生是死?其党羽是否彻底清除?魔族是否还会卷土重来?王朝气运大损,如何恢复?各地藩镇和宗门在此次动乱后,又会是何态度?
还有……两人之间这尴尬而紧密的血契,又该如何处理?
更重要的是,通过血契和之前的记忆碎片,云渊已然知晓了璃月“九幽帝心”的秘密和反噬之危。而璃月,也清楚地感受到了云渊那“纯阳圣体”的潜能和……他们之间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关联。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来到临时收拾出的偏殿,屏退左右,只留下昏迷未醒的小栗子被安置在侧室。
殿内,只剩下云渊和璃月两人,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滞和微妙。
璃月挣脱开云渊的搀扶,独自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残破的景象,背影显得有些单薄和孤寂。
沉默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今日……多谢了。”
云渊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心情同样复杂:“陛下不必言谢,我也是为了自救。”
又是一阵沉默。
“你……都知道了?”璃月的声音微微有些干涩。
云渊知道她问的是什么,点了点头:“看到了一些记忆碎片……九幽帝心,纯阳圣体……炉鼎……”
璃月的肩膀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猛地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云渊,带着一丝被揭开伤疤的刺痛和帝王的审视:“所以呢?你现在打算如何?挟恩图报?还是觉得朕……欠你的?”
云渊迎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避让,平静道:“我若真想挟恩图报,方才就不会耗尽力量助陛下稳住局势。我只是想知道,陛下当初救我,究竟是为了疗伤,还是为了……平衡帝心反噬?”
璃月盯着他看了良久,眼中的锐利渐渐化为一丝疲惫和坦然:“都有。最初救你,确实是因为感知到你体内那微弱的纯阳气息,于我道伤有益。后来发现你竟是万古罕见的纯阳圣体,虽丹田破碎,但其本源……正是缓解我帝心反噬的唯一希望。”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自嘲:“抽取你本源,确是将你视为炉鼎。传你阵法丹道,许你帝君空诺,虽有几分惜才和……愧疚,但更多,或许也只是帝王心术,为了让你甘心为我所用罢了。”
她如此直白地承认,反而让云渊有些意外,心中那根刺似乎也松动了几分。
“那现在呢?”云渊追问,“现在陛下还视我为炉鼎吗?”
璃月再次沉默,目光掠过他苍白却坚定的脸庞,掠过他那依旧残留着血契气息的眉心,最终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血契已成,性命相交,力量共融……你还算是炉鼎吗?或许……我们更像是……”
她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此刻两人之间这种诡异而密切的关系。
盟友?同伴?还是……其他?
云渊看着她眼中那罕见的迷茫和挣扎,忽然向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璃月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却被窗棂挡住,有些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云渊停下脚步,目光深邃地看着她:“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是想告诉陛下,无论初衷如何,如今我们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陛下之忧,即我之忧;陛下之敌,即我之敌。”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炉鼎也好,盟友也罢,甚至……其他关系。现在讨论这些并无意义。当务之急,是恢复伤势,稳定局势,清除余孽,应对可能到来的更大危机。”
“至于我们之间……”云渊顿了顿,目光扫过她微微泛红的耳根,语气放缓了一丝,“或许可以暂时搁置,留给时间。”
璃月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和洞察,看着他那份在经历如此巨变后依旧保持的冷静和……难以言喻的包容。
心中那坚硬的冰层,仿佛在这一刻,又悄然融化了一角。
她偏过头,避开他那过于直接的目光,声音恢复了些许清冷,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疏离:“……你说得对。当务之急是恢复和稳定。”
她走到殿中软榻旁坐下,取出丹药服下,开始运功疗伤,不再看云渊。
云渊也松了口气,知道第一关算是过去了。他也找了一处地方坐下,艰难地运转功法,试图修复那惨不忍睹的金丹和经脉。
殿内陷入寂静,只有两人微弱的呼吸声和药力化开的细微声响。
然而,这份寂静并未持续太久。
约莫半个时辰后,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侍卫紧张的通报声:
“陛下!侯爷!不好了!西城、南城多处突然出现大量黑衣卫余党作乱,正在冲击粮仓和武库!赵莽将军正在带人镇压,但人手不足,形势危急!”
“报——!北门守将来报,发现城外三十里处,有不明军队正在快速逼近,打着‘清君侧’的旗号,疑似……疑似西疆镇守使的兵马!”
“报——!宫内太医急禀,昏迷的国师厉绝海……其尸身所在之处,突发异状,有浓郁魔气渗出,恐有变故!”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
刚刚经历浩劫的王都,再起波澜!
内忧外患,同时爆发!
云渊和璃月几乎同时睁开双眼,眼中都充满了凝重和厉色。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