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靠近王都，空气中的肃杀与压抑便越是浓重。官道之上，往日的繁华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队队盔明甲亮、煞气森然的巡逻兵士，以及更多面黄肌瘦、眼神麻木、被绳索串联着押送往王都方向的百姓。他们大多衣衫褴褛，步履蹒跚，脸上写满了绝望，如同待宰的羔羊。
那是被强行征召的“祭品”。
云渊隐匿在官道旁的密林中，看着这一幕，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国师厉绝海的暴行，已然毫不掩饰！
他强压下立刻出手的冲动。此刻暴露，无异于飞蛾扑火。必须冷静，必须潜入王都，找到可靠的盟友，摸清情况，才能给予致命一击。
他将《幽魂诀》运转到极致，周身气息收敛得如同路边顽石，绕开所有关卡和巡逻队，专挑荒僻小路，如同鬼魅般向着那座巍峨却死寂的巨城靠近。
终于，巨大的王都城墙如同匍匐的黑色巨兽，出现在地平线上。城墙上符文闪烁，防御光幕全开，巡逻的卫兵数量比以往多了数倍，盘查极其严格。以往熙熙攘攘的城门，如今却显得冷清而压抑，进城者寥寥，且都要经过严苛的搜查和盘问。
云渊没有选择从城门进入。他在城外僻静处一直等到夜幕彻底降临，然后凭借星移步的诡异和《幽魂诀》的隐匿，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上高达数十丈的城墙，并在一队巡逻兵交替的瞬间，险之又险地穿透了那层感知光幕，落入城内。
一进入王都，那股令人心悸的血煞之气和紊乱的灵气更加清晰可感。街道上行人稀少，且都行色匆匆，面带忧惧。往日灯火通明的酒楼商铺大多关门歇业，唯有那些挂着国师府标识的店铺依旧开着，门可罗雀，却无人敢靠近。一队队黑衣卫骑着狰狞的妖兽坐骑，不时呼啸而过，冰冷的眼神扫视着街道上的每一个人，带来无形的恐怖压迫。
整个王都，仿佛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囚笼。
云渊按照杜仲给的地址，在王都错综复杂的小巷中穿梭，避开了所有主干道和巡逻队。半个时辰后，他停在了一条相对偏僻、散发着淡淡药香的小巷尽头。
“百草堂”。
一块古旧的木质招牌悬挂在一间不大的店铺门前，店内灯火昏暗，似乎即将打烊。
云渊神识微扫，店内只有一位须发皆白、正在低头拨弄算盘的老掌柜，气息平和，约莫筑基中期修为，并无其他客人或埋伏。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换上了一套普通的灰色布衣），收敛了大部分气息，装作寻常顾客，推门走了进去。
门上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老掌柜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却眼神清亮的脸庞，和气地问道：“客官需要些什么？小店快要打烊了。”
云渊没有说话，而是走到柜台前，将杜仲给的那块刻着云纹和“丹”字的令牌，轻轻放在了柜台上。
老掌柜看到令牌，眼神骤然一凝，拨弄算盘的手指瞬间停顿。他仔细打量了云渊一番，眼神锐利如刀，似乎要将他从里到外看透。
云渊面色平静，任由他打量，同时暗中戒备。
店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油灯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半晌，老掌柜眼中的锐利渐渐收敛，重新变得浑浊平和，他不动声色地将令牌收起，低声道：“客官要的药材有些特殊，库房里或许有，请随老朽到后堂一观。”
说着，他起身引路，走向店铺后方的帘门。
云渊紧随其后。
穿过帘门，是一条狭窄的走廊，通向后面的院落。老掌柜并未在院子停留，而是径直走向角落一间堆放杂物的厢房，在墙壁某处有规律地敲击了几下。
咔哒。
一声轻响，墙壁竟然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向下的阶梯入口。一股更加浓郁的药香和微弱的灵力波动从下方传来。
“请。”老掌柜示意云渊先行。
云渊艺高人胆大，也不推辞，当先步入阶梯。老掌柜紧随其后，墙壁再次合拢。
阶梯之下，别有洞天。是一个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地下密室，墙壁上镶嵌着照明珠，柔和的光线照亮了整个空间。密室中央是一个小小的丹炉，正温着一炉丹药，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气。四周则是摆满了各种药材和典籍的木架。
这里显然是一处秘密的丹房和据点。
“老朽林远，曾是宫中药师殿副掌殿，杜仲是我的师弟。”关好密室，老掌柜（林远）才对着云渊郑重行了一礼，语气带着激动和期盼，“阁下手持我师弟的信物前来，又能在如今王都这般戒严下悄无声息地找到这里，绝非寻常之人。可是……陛下那边有消息了？”
云渊还了一礼，沉声道：“林掌柜放心，杜老先生爷孙已安全脱离黑衣卫追捕，向西去了。我并非陛下直接派来，但我与国师有仇，与陛下……亦有些渊源，此次潜入王都，便是想看看能否做些什么。”
他并未完全透露与女帝的真实关系，毕竟人心难测。
林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振作起来：“原来如此。多谢阁下搭救我师弟！如今王都形势……唉，一言难尽！”
他请云渊坐下，倒上一杯清茶，语气沉重地继续说道：“陛下自闭关处被强行移宫后，便一直被软禁在深宫‘揽月台’，由国师的心腹和阵法重重看守，外人根本无法靠近，消息也传不出来。国师以‘陛下龙体欠安，需静修养国运’为名把持朝政，实则疯狂推行血祭之策！”
“如今王都内外，共有九处‘祭天坛’正在日夜赶工，强征民夫数十万！更有黑衣卫四处抓捕修士和身具灵根的百姓，投入祭坛作为‘祭品’！怨气冲天，民不聊生！”林远说到此处，拳头紧握，老眼中满是悲愤。
“朝中忠于陛下的大臣，或被贬黜，或被暗害，或被迫缄默。稍有异动，便招来灭门之祸！我等这些旧部，也只能像地老鼠一样，藏匿于此，暗中联络，却难以成事。”
云渊静静听着，脸色阴沉：“国师进行如此大规模的血祭，究竟意欲何为？仅仅是为了颠覆王朝？”
林远摇摇头，压低声音道：“据我们暗中探查，那血祭大阵的核心，并非仅仅在祭天坛，更似乎与王朝龙脉和……和陛下本人有关！国师似乎在利用血祭之力，强行抽取龙脉之力和陛下的某种本源！具体目的不明，但绝对所图甚大！而且，最近祭坛的建设明显加快，恐怕……离最终发动不远了！”
与女帝本源有关？云渊心中一凛，想起璃月那特殊的帝王道术和可能存在的隐患，难道国师是想……
他压下心中猜测，问道：“如今王都内，像您这样还心向陛下的力量，还有多少？实力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