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穴入口前，再次恢复了寂静。
只剩下瀑布轰鸣的水声。
云渊眼中的那抹混沌暗红迅速褪去，重新恢复了清明。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依旧握着剑、微微颤抖的左手，又看向那幽潭中泛起的涟漪，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电光火石间的精准闪避和致命一击，那种冰冷彻骨、仿佛万物皆为蝼蚁的视角……绝不是他自己能做到的！
是那魔念的影响？还是……纯阳圣体深处隐藏的某种本能？
他无法确定，只感到一阵深深的后怕。
喘息良久，他才缓缓平复下激荡的气血和混乱的心绪。
无论如何，危机暂时解除了。
他走到那堆已经变成废石的傀儡残骸旁，拔出黑色短剑，又费力地从潭底捞起另一尊石傀残骸，仔细检查。
果然，在这些碎石的核心处，他找到了几块已经耗尽能量、变得灰败的奇异晶石，以及一些炼制傀儡的核心材料，虽然大多已损毁，但仍有部分残留着微弱的能量波动和符文痕迹，颇具研究价值。
他将其一一收起。
随后，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那扇古朴巨大的石门之上。
历经万古岁月，又失去了傀儡守护，这石门上的禁制似乎也减弱了许多。
云渊试探着将手掌按在石门之上，暗红色的混沌灵力缓缓涌出，侵蚀着石门表面残留的符文禁制。
“嗡……”
石门微微震动，表面的苔藓和尘垢簌簌落下，露出了下方更加清晰的纹路。
伴随着一阵沉重缓慢的、仿佛来自远古的摩擦声，这扇尘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古老石门，缓缓地向内开启了一道缝隙。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精纯、却带着淡淡药香和尘封气息的灵气，从门缝中扑面而来。
云渊深吸一口气，握紧短剑，眼神警惕而期待，迈步踏入了石门之后。
门后的景象，让他再次怔住。
并非想象中的藏宝库，也并非出口。
而是一间……丹室？
石室不大，中央是一尊小巧许多、却造型更加精美古朴的紫铜丹炉，炉火早已熄灭，冰冷无比。四周是玉质的架子，上面摆放着许多玉瓶、玉盒，但大多数已经空空如也，或者里面的丹药灵草早已化为了飞灰。
只有最里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只通体用暖玉打造的盒子，似乎因为材质特殊，还散发着微弱的灵光和保护性的禁制。
云渊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散落的灰烬，走到那玉盒前。
玉盒上残留的禁制已然十分微弱，被他轻易破开。
打开盒盖。
里面并非想象中的成品丹药。
而是三枚鸽卵大小、通体浑圆、呈现出一种混沌色泽、表面有天然云纹缠绕的……奇异种子？
种子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磅礴生机，以及一种……让云渊丹田内混沌基点再次悸动起来的、熟悉而渴望的气息？
这是……什么植物的种子？竟能历经万古岁月而不朽？
就在云渊试图拿起一枚种子仔细查看时——
他指尖的混沌灵力不经意间触碰到了种子。
异变突生！
那枚混沌色的种子猛地一亮，竟然如同海绵吸水般，主动吸收起他那一丝混沌灵力！
紧接着，种子表面一道细微的裂痕悄然绽开，一株稚嫩无比、却散发着精纯阴阳二气的嫩芽虚影，自裂痕中一闪而逝！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那嫩芽虚影的模样，却让云渊如遭雷击，浑身剧震！
那形态……那气息……
竟与他在那凶险丹炉洞府中，湖心见到的那株神秘植物，以及他被迫吞食的那株太阴幼苗，有着八九分的相似？！
只是气息更加古老、更加纯粹、更加……平衡！
难道……这是那神秘植物的……种子？！
云渊的心脏疯狂跳动起来，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涌入脑海。
若真如此，其价值……简直无可估量！
他强压下激动，看向另外两枚种子，它们依旧沉寂，并未对混沌灵力产生反应。
他小心翼翼地将三枚种子连同玉盒一起收起，目光再次扫过这间空旷的丹室。
看来，此地主人早已离去，只留下了这些或许连他都未能成功培育的种子。
云渊不再停留，转身走出丹室，回到了瀑布岸边。
他看了一眼那两堆傀儡残骸，又望向轰鸣的瀑布和深潭，心中思索着下一步的去向。
种子已然到手，此地不宜久留。
该离开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沿着原路返回，另寻出口之时——
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那瀑布后方。
水帘之后，岩壁之上，似乎……隐约有着人工开凿的痕迹？还有一个……不起眼的洞口？
难道……这瀑布之后，还另有乾坤？
云渊眼神微动，沉吟片刻，最终决定一探究竟。
他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穿过冰冷的水幕，落在了瀑布之后的岩壁上。
果然，这里有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洞口边缘光滑，显然是人为开辟。
洞内黑暗幽深，隐隐有风从中吹出，带着一丝……奇异的花香？
云渊握紧短剑，毫不犹豫地踏入了洞口。
通道向下倾斜，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隐约传来光亮。
他加快脚步，走出通道。
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眼中充满了震撼。
这是一片巨大的、完全处于地底的空谷！
谷顶并非岩石，而是一种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天然晶层，如同倒扣的碗，将整个空谷照亮得如同白昼。
空谷之中，绿意盎然，生长着无数外界早已绝迹的珍稀灵植，年份久远，药香扑鼻。中央甚至有一口灵泉，汩汩冒着精纯的灵气。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空谷最深处，一株通体焦黑、仿佛被天雷劈过、却依旧顽强挺立的……枯树？
枯树之上，零星挂着几枚干瘪萎缩、毫无生机的黑色果实。
而在那枯树之下，盘膝坐着一个人！
一个身着破烂道袍、须发皆白、面容枯槁，周身没有任何生命气息，却散发着一种与整个空谷融为一体、令人心生敬畏的道韵的老者。
他仿佛已经坐化了无数岁月，却又仿佛下一秒就会睁开双眼。
云渊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地方……有人？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保持警惕。
直到走到近前，他才确认，这老者确实早已坐化，肉身不腐，是因为此地灵气充裕且其修为通玄所致。
在老者的膝前，放着一枚普通的玉简。
云渊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玉简，神念沉入。
玉简中的信息涌入脑海，并非功法传承，而是一段遗留的感慨与告诫。
“……吾号‘木灵’，于此谷避世万载，欲借此地生机参悟枯荣大道，培育‘混沌道果’……” “……奈何大道无情，混沌难衍，终功亏一篑，寿元耗尽……” “……后来者，若有机缘至此，谷中灵药可自取之，唯那‘混沌枯荣树’及道果，已失其性，触之不祥，慎之……慎之……” “……天地大劫将至，唯生机不绝，方有一线……”
木灵道人？混沌道果？枯荣大道？
云渊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位坐化的前辈，竟然是在尝试培育那种传说中的神物？而且似乎……失败了？
他抬头看向那株焦黑的枯树，以及那几枚干瘪的果实，心中惋惜。
看来，那种子并非此树所结，而是这位前辈从别处得来，试图在此培育？
他对着木灵道人的遗骸恭敬一礼，随后仔细查看这片空谷。
谷中灵药确实众多，年份惊人，但他并未大肆采摘，只选取了一些目前急需的、用于稳固修为和疗伤的灵草。
最后，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株枯树和干瘪的果实上。
触之不祥？
他沉吟片刻，还是忍不住好奇，小心翼翼地分出一丝混沌灵力，探向一枚干瘪的果实。
就在灵力触及果实的瞬间——
那枚毫无生机的干瘪果实，竟然……微微动了一下？
不，不是果实动了。
是果实表面，那焦黑的、如同灰烬般的外皮，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只通体晶莹剔透、生着七彩薄翼、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奇异小虫，从裂缝中缓缓爬了出来，抖了抖翅膀，似乎刚刚睡醒。
它睁开了两只小小的、如同黑宝石般的眼睛，好奇地……看向了云渊。
然后，它振动翅膀，发出极其细微的、如同天籁般的嗡鸣，晃晃悠悠地……飞向了云渊的眉心。
云渊心中警铃大作，想要躲避，却发现那虫子的飞行轨迹看似缓慢，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根本无法避开！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七彩小虫，轻轻地、落在了他的眉心之间。
没有攻击，没有敌意。
反而传来一股清凉、舒适、充满了勃勃生机的气息，缓缓渗入他的识海。
同时，一段模糊的、带着依赖和亲近情绪的意识流，传入他的脑中。
“……饿……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