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这东西,” 沈醉把玩着指间的玉佩,玉佩上的寒芒映在他眼底,“我早就喂狗了。” 他转身往外走,“墨影,每日来送一碗。”
墨影应了声,看着沈醉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又看了看榻上失魂落魄的端贵妃,把锦盒塞进那灰衣宫女手里。“我家主子说,这东西能让她多活几日。” 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要不要活,你们自己选。”
宫女捧着锦盒,手还在抖。端贵妃望着那扇重新关上的门,忽然抓起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呛得她又是一阵猛咳。
“莲心,” 她喘着气说,“把那雪蛤膏……热一热。”
莲心愣了愣,连忙点头,转身去寻小炭炉。炭火噼啪作响,暖了小小的屋子,也暖了端贵妃冰凉的指尖。她望着跳动的火苗,忽然想起十七岁那年,刚入宫时,皇帝也是这样笑着递给她一支红梅,说要让她永远像花儿一样鲜艳。
三日后的清晨,沈醉又出现在冷宫外。这次他没进门,只是靠在廊柱上,听着里面传来的咳嗽声轻了许多。墨影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低声道:“主子,莲心说,端贵妃能自己坐起来了。”
“哦?” 沈醉挑眉,“那碗鹤顶红的账,还没算呢。”
墨影没接话,他知道主子不是真要算账。就像去年在漠北,主子放了那个背叛部落的少年,只因为少年怀里揣着半块给妹妹的奶糖。
“皇城那边有动静了?” 沈醉问道,目光投向远处巍峨的宫墙。
“镇北王昨夜入宫了,据说和陛下谈了三个时辰。” 墨影压低声音,“还有,沈家那边……派人来了。”
沈醉的眼神冷了几分,像结了冰的湖面。“让他们等着。” 他转身,玄色衣袍在晨光里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在我看够这场好戏之前,谁也别想掀台子。”
冷宫内,端贵妃正靠着榻看书。莲心端来一碗温热的雪蛤膏,笑道:“娘娘今日气色好多了,刚才我去打水,见廊下的腊梅都快开了呢。”
端贵妃接过玉碗,舀了一勺慢慢咽下。清甜的滋味滑过喉咙,暖意从心底漫开来。她望着窗外,忽然轻声道:“莲心,你说……那个送药的大人,会是谁呢?”
莲心摇摇头:“管他是谁呢,总归是个好人。”
端贵妃笑了,眼里的光像落了星星。“是啊,总归是个好人。” 她想起那人凑近时,袖间飘来的冷梅香,像极了少年时在沈家别院闻到的味道。那时她还是太傅家的小女儿,跟着母亲去赴宴,见一个穿玄衣的少年坐在梅树下,手里拿着把剑,眼神冷得像冰,却在看见一只受伤的小鸟时,轻轻吹了声口哨。
“对了娘娘,” 莲心忽然想起什么,“刚才我听巡逻的侍卫说,三日后就是皇城会期,到时候各路王侯都会来,说不定……陛下会想起您呢?”
端贵妃舀着雪蛤膏的手顿了顿,随即轻轻笑了。“想不想起,又有什么要紧呢?” 她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能看到腊梅开花,就很好了。”
廊下的沈醉听到这话,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他转身离去,玄色衣袍扫过石阶上的薄霜,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很快又被飘落的梅花瓣覆盖。
墨影望着主子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冷宫的寒风,好像也没那么冷了。至少,比漠北的风雪要暖些,比皇城的人心,要干净些。
远处的宫墙在晨光里泛着金辉,暗处的刀光剑影已悄然出鞘。但此刻,谁也没注意到,这冷僻的角落里,一碗温热的雪蛤膏,正暖着一个被遗忘的灵魂,而那个送药的人,正走向一场更大的风暴,眼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就像寒夜里的星子,明明冷得拒人千里,却偏要在某个瞬间,漏出一点温柔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