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包被最末尾的队员接住,他扬声喊了句“多谢阿绾姑娘”,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
队伍渐渐走远,消失在山道的拐角处。号角声还在回响,却越来越淡,最后被晚风吹散在云层里。演武场上只剩下沈醉和阿绾,还有满地被踩碎的槐花瓣。
“他们会回来的,对吗?”阿绾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哭腔。
沈醉望着山道拐角,那里只剩下摇曳的树影。他想起父亲临走前说的话,父亲说,江湖路就是一条有去无回的河,每个人都得自己游过去,能上岸的都是命硬的。那时他不懂,直到看见棺木上的血迹,才明白有些岸,这辈子都登不上。
“会的。”他听到自己说,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因为他们心里装着山庄,装着回来的路。”
阿绾没再说话,只是抬手按住胸口,那里藏着沈醉今早给她的玉佩。玉佩是暖的,像他掌心的温度。她忽然想起昨夜看见沈醉在灯下擦拭这枚玉佩,月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脸上,那些平日里冷硬的线条都柔和了许多。
“沈醉,”她轻声唤道,“你说迷雾森林里的月亮,会不会和咱们山庄的一样圆?”
沈醉转头看她,少女的眼睛在暮色里亮闪闪的,像落了满地的星光。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母亲也问过父亲类似的话,那时父亲笑着说,只要心里装着家,走到哪里月亮都是圆的。后来父亲死在外面,母亲对着月亮哭了整整三年。
“会的。”他再次开口,声音里多了些自己都没察觉的温度,“只要他们想回来,月亮就会照着他们的路。”
晚风卷起地上的槐花瓣,打着旋儿飞向天空。远处的山坳里传来几声狼嚎,凄厉而悠长。阿绾下意识地往沈醉身边靠了靠,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像被烫到似的赶紧缩了回去。
沈醉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他忽然从袖中拿出个小瓷瓶,塞到她手里:“这是安神的药丸,夜里要是睡不着,就吃一粒。”
阿绾捏着瓷瓶,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心里却暖烘烘的。她抬头想道谢,却见沈醉已经转过身,朝着山庄内走去。玄色的衣袍在风中摆动,背影依旧挺拔,却好像比平日里少了些冷硬。
她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苏长老说过的话,苏长老说沈醉这孩子,心是热的,只是被冰裹得太厚,得用温水慢慢焐。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瓷瓶,又摸了摸胸口的玉佩,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暮色渐浓,青云山庄的灯笼一盏盏亮了起来,像串在黑夜里的明珠。演武场上只剩下阿绾一个人,手里捏着那瓶安神丸,胸口藏着那枚沈家传下来的玉佩,眼底盛着满眶的星光,还有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
远处的迷雾森林方向,隐约传来几声兽吼,被厚重的夜幕挡了回来。阿绾知道,从今夜起,山庄里的每一盏灯,都要为那些远行的人亮着,直到他们回来的那一天。而她心里的那盏灯,不仅要为他们亮着,还要为那个外冷内热的少年,亮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