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指尖捻着那枚从探子怀中搜出的青铜令牌,令牌上阴刻的“玄”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像极了那些藏在暗处的人心。堂下,被卸了下巴的探子瘫在地上,眼底的惊恐混着血沫子,在青砖上洇出点点暗红。
“说。”沈醉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砸在铜钟上,震得人耳膜发紧。他脚边的狼毫笔不知何时沾了墨,正随着他指尖轻颤,在宣纸上晕开一个又一个墨团,倒像是谁的命数,糊里糊涂就成了死局。
探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沈醉弯腰,屈指在他颌下轻轻一弹。“咔嚓”轻响后,那人终于能开口,却先咳出半口血来:“沈…沈大人,饶命…小的只是个跑腿的…”
“跑腿的?”沈醉轻笑一声,笑声里裹着霜气,“能在玄字营当探子,也算条好狗了。可惜啊,跟着瞎了眼的主子,跑错了道。”他将令牌扔在探子面前,“这令牌背后刻的山川图,藏的是哪路旧部?”
探子瞳孔骤缩,那令牌背后的纹路他曾见过,却只当是装饰。此刻被沈醉点破,脸色霎时惨白如纸。“不…我不知道…”
“哦?”沈醉转身,走到窗边。窗外月色如钩,正勾着远处树梢上的寒鸦,那鸟儿扑棱棱飞起,带落几片枯叶,像极了当年玄甲军溃散时的残旗。“当年玄甲军分三路突围,东路在雁门关被伏击,西路折在祁连山,只有中路…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忽然回头,目光如鹰隼般盯住探子:“你家主子既然敢动联络旧部的心思,就该知道,那些人骨头里的血性,不是你们用金银能焐热的。”
探子浑身一颤,冷汗浸透了衣襟。他想起出发前,军师曾拍着他的肩说:“那些残兵早就成了惊弓之鸟,只要说沈醉已死,朝廷要清算旧部,他们自会慌不择路投靠咱们。”可眼前这男人,分明比传闻中更可怖——他不仅活着,还像揣着一本活账,把当年的事记得分毫不差。
“我说…我说…”探子终于撑不住,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令牌背后的图…标着三处地方。一处在江南水乡的乌篷船坞,那里有个叫‘老渔翁’的,原是玄甲军的水师统领;一处在漠北的黑风口,守着个破驿站,主事的人称‘哑叔’,当年是军中斥候营的百夫长;还有一处…在皇城根下的贫民窟,开着家棺材铺,掌柜的姓秦…”
“秦九?”沈醉眉峰微挑。秦九原是他身边的亲卫,当年为了掩护他突围,断了一条胳膊,没想到竟藏在最危险的地方。
探子连连点头:“是…是叫秦九。听说他如今走路都得拄着拐杖,靠着给人打棺材过活…”
沈醉指尖的墨滴落在宣纸上,晕成一个深色的圆,像极了秦九当年断臂时溅在他甲胄上的血。他沉默片刻,忽然问:“你们派了多少人去联络?”
“每处…各派了五个好手,带着伪造的玄甲军腰牌,说是…说是奉了沈大人的遗命,要重组旧部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