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冰冷刺骨,指甲缝里还嵌着污泥。沈醉手腕翻转,短刀顺势出鞘,精准地劈在那只手的腕骨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手骨应声而断,却没流出鲜血,只有浑浊的黑水顺着断口淌下来。
水里的东西被激怒了,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沈醉后退两步,借着洞外透进的微光看清了那东西的模样——那是个浑身肿胀的男人,肚子鼓得像面大鼓,皮肤被泡得发白,正是三天前第一个死于瘟疫的李屠户。
“有意思。”沈醉舔了舔唇角,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寻常瘟疫只会让人脏腑溃烂,哪能让尸体起死回生?”
李屠户的尸体嘶吼着扑上来,腐烂的手指抓向沈醉的咽喉。沈醉不闪不避,待他近身的瞬间,突然将手里的当归塞进他嘴里。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当归接触到尸身的瞬间,竟冒出白烟,李屠户的尸体像是被烈火灼烧般,发出滋滋的声响。
趁着尸体后退的间隙,沈醉已提锄挖到潭边。他用力一刨,潭底的淤泥被翻上来,露出密密麻麻的黑色种子。这些种子被水泡得发胀,外壳上还沾着些银色的粉末。
“原来是这样。”沈醉捻起一粒种子,放在鼻尖轻嗅,“疫气并非天灾,是有人用尸腐草的种子混合了寒毒,投进了水源。”
尸腐草是南疆毒草,种子遇水便发,能滋生出侵蚀心脉的毒瘴。寻常人沾染后七日之内必会暴毙,体质特殊者虽能拖延,却会逐渐尸变,成为没有神智的活尸。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阿蛮的尖叫。沈醉心头一紧,提锄冲出洞穴,正看到三个穿着黑衣的汉子把阿蛮围在中间。少女被吓得缩在岩石后,手里紧紧攥着那半块窝头。
“这小丫头片子,竟藏在这里。”为首的黑衣人狞笑着,手里的弯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大哥说了,青石镇的人一个都不能留,尤其是见过沈醉的。”
沈醉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认得这些人的服饰——袖口绣着半朵墨莲,正是当朝丞相魏庸豢养的死士“墨莲卫”。
“你们是谁派来的?”沈醉的声音像淬了冰,药锄在他手里转了个圈,锄尖对准为首的黑衣人。
黑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死人,没必要知道这么多。”
话音未落,三柄弯刀已同时劈来。沈醉将阿蛮往身后一拉,药锄横扫,正磕在最左边那人的刀背上。只听当啷一声,弯刀脱手飞出,沈醉顺势一脚踹在他胸口,那人像断线的风筝般坠下断崖。
另外两人见状,攻势愈发凌厉。沈醉却不慌不忙,脚下踏着诡异的步法,药锄时而如长枪直刺,时而如短刀劈砍。他的动作极快,玄色衣袍在刀光中穿梭,竟没被割破一丝衣角。
片刻后,最后一个黑衣人被药锄钉在岩壁上。锄尖穿透他的肩胛,鲜血顺着岩石的缝隙往下淌。沈醉俯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说,是谁让你们在水源里投毒?”
黑衣人啐了口血沫,脸上露出疯狂的笑意:“沈醉,你斗不过相爷的。这青石镇,不过是个开始……”
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嘴角溢出黑血。沈醉皱眉,探手去摸他的脉搏,却发现人已经断了气。死者的后槽牙里藏着一枚毒囊,显然是早就做好了灭口的准备。
阿蛮这时才敢从岩石后走出来,指着黑衣人腰间的令牌颤声道:“沈公子,你看这个……”
那是块玄铁令牌,正面刻着个“魏”字,背面是一朵盛开的墨莲。沈醉盯着令牌上的纹路,瞳孔骤然收缩——这墨莲的花瓣数量,比寻常墨莲卫的令牌多了一瓣,意味着此人是魏庸的心腹。
“看来,这瘟疫确实不是天灾。”沈醉将令牌揣进怀里,目光投向远处的皇城方向。那里盘踞着大胤朝最庞大的阴影,而他的剑,已经很久没有饮过权贵的血了。
就在这时,断崖下突然传来阵阵嘶吼。沈醉探头望去,只见数十具活尸正从镇口涌出来,他们的动作比李屠户的尸体更敏捷,眼窝深处还泛着诡异的红光。而在活尸群后方,站着个身披黑袍的身影,正遥遥地朝断崖这边望来。
黑袍人似乎察觉到了沈醉的目光,抬手做了个奇怪的手势。下一秒,所有活尸都停下动作,齐刷刷地朝断崖方向看来。他们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在呼唤同伴的野兽。
阿蛮吓得躲到沈醉身后,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他们要上来了……”
沈醉握紧了手里的药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知道,真正的麻烦,现在才刚刚开始。而那黑袍人的身影,竟让他莫名地想起了二十年前,那场让他家破人亡的大火里,那个站在烈焰中的神秘人。
活尸群开始向上攀爬,指甲刮擦岩石的声音密密麻麻,像是无数只虫子在耳边爬动。沈醉将阿蛮护在身后,目光如鹰隼般锁定着崖下的黑袍人。他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疯狂,几分决绝。
“来得正好。”他低语道,玄色衣袍在山风中猎猎作响,“有些账,也该算算了。”
就在活尸即将爬上断崖的瞬间,沈醉突然发现,那些活尸的脖颈处,都有一个相同的刺青——一朵含苞待放的墨莲。而更让他心头一震的是,黑袍人掀开兜帽的刹那,露出的竟是一张与他极为相似的脸。
那张脸在夕阳下泛着青白,嘴角勾起一抹与他如出一辙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