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忽然想起三百年前的那个夜晚。青云宗的弟子也是这样一具具站起来,眼窝燃着绿火,手里的剑刺向昔日的同门。而他,是唯一清醒的人,眼睁睁看着师父被自己最疼爱的小师弟一剑穿心。
“沈醉!小心!”勐骨的怒吼将他拽回现实。一具尸体正从地底钻出,尖利的指甲直取他后心。沈醉反手一剑刺穿对方的咽喉,却见那尸体的胸腔里,赫然嵌着半块青铜符牌——与他当年从魔教祭坛上劈下来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镇魂铃突然剧烈震颤,清越的铃声穿透林地。那些被操控的尸体动作一滞,眼窝的绿火黯淡了几分。沈醉趁机挥剑斩断所有骨针的丝线,断裂处喷出的绿血在空中凝成诡异的符号,随即化作黑烟消散。
“这些东西怕镇魂铃。”勐骨喘着粗气,刀上的血珠滴在地上,竟将泥土烧出滋滋的声响,“可它们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用尸体来探路?”
沈醉没有回答,他正盯着林地边缘的黑暗。那里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与青云宗相似的道袍,手里拿着的幡旗上,绣着他刻骨铭心的图案——吞噬明月的蛇影。
那身影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缓缓抬起头。兜帽滑落的瞬间,沈醉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张与云澜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窝深处,跳动着和那些尸体一样的绿火。
“三百年了,沈师兄。”对方的声音像生锈的铁器在摩擦,“你果然还活着。”
镇魂铃的震颤越来越急,沈醉握紧长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知道,这不是云澜——真正的云澜早在三百年前就死在了他怀里,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半块被血浸透的护心玉。
可眼前这人,不仅有云澜的脸,还知道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称呼。
就在此时,镇灵渊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地动山摇中,沈醉看见一道墨绿色的光柱直冲云霄,月光被染成诡异的血色。巫女的尖叫撕破夜空:“封印破了!它们出来了——!”
林地边缘的身影发出一阵狂笑,笑声里混杂着无数人的哀嚎:“沈师兄,好好享受这场盛宴吧。当年你欠的债,该用命来还了。”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黑烟消散。而那些被斩断丝线的尸体,忽然齐刷刷地转向镇灵渊的方向,绿火重新燃起,迈着僵硬的步伐,如同奔赴盛宴的食客。
沈醉望着那道冲天的墨绿光柱,忽然明白过来。邪祟的撤退不是等待,是诱饵;尸变不是试探,是牵制。真正的杀招,早在他们清理战场时,就已经埋进了镇灵渊的封印底下。
镇魂铃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锐鸣,铃身裂开一道细纹。沈醉低头,看见自己小臂上的疤痕正渗出鲜血,顺着纹路流淌,在掌心凝结成一个字——
蛊。
远处,镇灵渊的方向传来无数翅膀扇动的嗡鸣,黑压压的虫群正从光柱中涌出,如同一场即将吞噬天地的暴雨。而虫群最前方,隐约可见一只巨大的复眼,瞳孔里映着沈醉的脸,带着三百年未曾改变的怨毒。
沈醉握紧了剑,镇魂铃的碎片在掌心发烫。他知道,这场迟来了三百年的对决,终于要开始了。可他没注意到,勐骨的后颈,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细如发丝的骨针,针尾的丝线正悄然没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