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指尖掐着剑诀时,那柄锈迹斑斑的铁剑正趴在脚边打颤。剑脊上的纹路像条脱水的蛇,每片鳞甲都透着股不情愿的钝响——这是他从乱葬岗那具无名修士尸身上扒来的玩意儿,据说曾是某位剑修的本命法器,可惜灵性早已被怨气蚀得七七八八。
“怂包。”沈醉抬脚踢了踢剑身,铁锈簌簌往下掉,“当年斩妖的时候倒挺威风,如今载个人都哆嗦?”
铁剑像是听懂了,突然蹦起来撞了撞他的膝盖,剑穗上的破铃铛叮当作响,倒像是在顶嘴。沈醉挑眉,想起三日前在破庙捡到的那本《基础御剑术》,泛黄的纸页上写着“心剑合一,气随意走”,字里行间却透着股敷衍,仿佛写书人压根没指望谁能靠这玩意儿飞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按照书上的法子将灵力注入铁剑。丹田处的气旋刚一动,铁剑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猛地窜起丈高,差点把他掀个四脚朝天。沈醉眼疾手快,死死抓住剑柄,只觉一股蛮力拖着他往天上冲,风声在耳边炸开,刮得脸颊生疼。
“慢点!你大爷的慢点!”他骂骂咧咧地想稳住身形,可铁剑像是脱缰的野狗,在云层里横冲直撞。下方的屋顶成了模糊的灰线,偶尔有惊飞的鸟雀擦着他的鼻尖掠过,翅膀带起的风里混着羽毛的腥气。
这哪是御剑飞行,分明是被剑绑架。
沈醉咬着牙调整灵力输出,指尖的皮肉被粗糙的剑柄磨得发红。他想起红妆说过的话——“万物有灵,哪怕是块废铁,也得顺着它的性子来”。于是试着放缓灵力,用意念轻轻安抚:“乖,咱不跟云较劲,先往东边飞,那边有片林子,撞上去好歹能垫垫。”
铁剑似乎愣了一下,冲势果然缓了些,只是依旧歪歪扭扭,像条醉汉走路。沈醉趁机低头打量,发现剑脊上的纹路竟泛起淡淡的红光,像是某种回应。他正想再夸两句,铁剑突然一个急转,差点把他甩下去,吓得他赶紧抱紧剑柄,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
云层在身边翻涌,白得像刚剥的棉絮,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沈醉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贴在汗湿的额头上,视线里的地面忽远忽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修士宁愿步行也不御剑——这滋味,比被天机阁的人追着砍还难受。
“停!快他妈给我停!”当铁剑差点撞上一块突出的崖壁时,沈醉终于忍无可忍,猛地撤回所有灵力。铁剑像是被抽走了骨头,瞬间往下坠去,带着他一头扎进厚厚的云层里。
失重感铺天盖地而来,沈醉下意识地闭紧眼,却听见耳边传来“咔嚓”一声脆响——不是骨头断裂,而是铁剑的锈迹裂开了片,露出底下泛着微光的剑身。紧接着,一股温和的灵力从剑柄传来,竟自发地托住了他的身体,下坠的速度渐渐放缓。
他睁眼时,正悬浮在一片云海之中。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下来,在剑身上织出金色的网,那些顽固的铁锈像是冰雪般消融,露出内里青灰色的剑身,上面刻着细密的云纹,竟与他怀中那半块青铜令牌背面的北斗七星隐隐呼应。
“原来你不是废铁。”沈醉摸着光滑的剑身,语气里多了几分讶异。铁剑轻轻颤了颤,剑穗上的破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在邀功。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清越的唳鸣。沈醉抬头望去,看见一只白鹤从云层中穿出,羽翼洁白如霜,丹顶红得像团燃烧的火。它似乎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盘旋着飞了过来,长长的喙好奇地啄了啄沈醉的衣袖。
沈醉愣了愣,正想伸手摸摸它的羽毛,铁剑突然又不安分起来,猛地往前窜了半尺,差点撞上白鹤的翅膀。白鹤受惊,唳鸣一声展翅高飞,转眼间便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