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宴后的靖王府，虽仍残留着桂花与珍馐的余韵，却被一层无形的阴霾笼罩。天刚蒙蒙亮，揽月轩的烛火便已点亮，林微坐在案前，指尖划过昨夜整理的账目清单，耳畔却不断传来下人们压低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柳姨娘被关在地牢里，昨晚突然发狂，嘴里喊着什么‘幽渊大人’，样子吓人得很！”
“还有吏部尚书府的老夫人，本来已经醒了，今早又昏迷过去，太医说脉象紊乱，像是被什么邪祟缠上了！”
“可不是嘛，昨晚我去后院打水，看到花园里飘着一团黑雾，还听到奇怪的呜咽声，吓得我魂都没了！”
这些细碎的流言如同蛛丝，缠绕在王府的每个角落，搅得人心惶惶。林微放下手中的毛笔，眉心微蹙。秋宴毒案看似尘埃落定，但柳姨娘最后的表现、老夫人反复的病情，还有那些莫名的怪事，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她总觉得，事情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夫人，王爷让您去前院的议事厅，说大理寺的人来了，要亲自审讯柳姨娘。”贴身丫鬟青禾轻声禀报，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安。
林微颔首起身，理了理身上的素色锦袍。经历了昨日的风波，她今日特意换上了更为沉稳的衣饰，既不失王妃的端庄，又透着几分不容侵犯的威严。“知道了，备车吧。”
穿过晨雾弥漫的回廊，脚下的青砖带着露水的微凉。林微目光扫过两侧的花木，只见平日里枝繁叶茂的桂树，今日竟有几枝叶片发黑枯萎，像是被什么东西侵蚀过一般。她心中一动，停下脚步，俯身拾起一片发黑的落叶，指尖捻了捻，叶片脆弱得一碰就碎，还带着一丝淡淡的腥气。
“这叶子怎么会变成这样？”青禾也察觉到不对劲，疑惑地问道。
林微没有回答，只是将叶片凑近鼻尖轻嗅。那腥气中夹杂着一种特殊的甜腻感，既不像毒物，也不像自然枯萎的味道。她忽然想起昨夜苏瑾派人送来的密信，信中提到三皇子近年与一个神秘教派来往密切，那教派信奉“幽渊邪神”，行事诡秘，擅长用邪术害人。
难道柳姨娘的背后，除了三皇子，还有这个神秘教派？
心中的疑虑愈发浓重，林微加快脚步朝着议事厅走去。刚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压抑的争执声。
“靖王殿下，柳姨娘涉嫌毒害朝廷命官家眷，且行为诡异，依律当押入大理寺大牢审讯，还请殿下不要阻拦！”大理寺卿李大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强硬。
宇文擎的声音紧随其后，冰冷而威严：“李大人，柳姨娘是本王府中之人，且案情尚未明朗，本王有权在府中审讯。更何况她如今状态异常，贸然押走，若是出了意外，谁来负责？”
林微推门而入时，正看到李大人脸色铁青地站在厅中，身旁跟着几名身着官服的大理寺官员，而宇文擎则坐在主位上，神色冷峻。见到林微进来，两人都暂时停下了争执。
“王妃娘娘。”李大人躬身行礼，目光中带着审视。昨日秋宴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他对这位以智慧和魄力闻名的靖王妃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林微回礼道：“李大人客气了。听闻大人要审讯柳姨娘，妾身倒是有一些发现，或许能对案情有所帮助。”
她走到厅中，将手中的枯叶递了过去：“李大人请看，这是方才在王府花园中捡到的落叶，一夜之间便发黑枯萎，还带着诡异的腥气。此外，吏部尚书府的老夫人病情反复，柳姨娘昨夜发狂呓语，这一切都不像是巧合。”
李大人接过枯叶，仔细看了看，又嗅了嗅，脸色渐渐凝重起来：“这气味……确实古怪。难道真有邪祟作祟？”
宇文擎沉声道：“本王也觉得此事蹊跷。昨夜地牢的守卫回报，柳姨娘发狂时，身上竟浮现出一个黑色的图腾，像是某种诡异的印记。”
“图腾？”林微心中一凛，连忙追问道，“王爷可知那图腾是什么样子？”
“守卫说，像是一团缠绕的黑雾，中间有一双红色的眼睛，看着让人不寒而栗。”宇文擎回忆着守卫的描述，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林微的心跳骤然加快。她想起了现代查阅过的一些古籍记载，以及苏瑾密信中提到的“幽渊邪神”——传说中，幽渊教的信徒都会在身上烙印邪神图腾，那图腾便是黑雾裹着血眼，象征着被邪神吞噬灵魂。
看来，柳姨娘果然是幽渊教的信徒，而且很可能是被邪神邪术控制，才会做出毒害老夫人的事情。三皇子利用幽渊教的邪术来对付自己和宇文擎，这手段比单纯的政治陷害要阴毒得多。
“李大人，依妾身之见，柳姨娘或许并非主谋，而是被人用邪术控制。”林微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有力，“若是贸然将她押入大理寺，不仅可能打草惊蛇，还可能让她在邪术的作用下丧命，到时候就真的死无对证了。不如让妾身先试着审讯，或许能问出一些有用的线索。”
李大人犹豫了一下。他本是奉了三皇子的意思，想要将柳姨娘带走，趁机给靖王府扣上“豢养妖邪”的罪名。可林微的话也有道理，而且宇文擎的态度十分坚决，若是强行争执，恐怕也讨不到好处。
“也罢，那就请王妃娘娘先行审讯，本大人在此旁听。”李大人最终妥协道。
一行人来到地牢。地牢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血腥气。柳姨娘被关在最深处的牢房里，双手双脚都戴着铁链，头发散乱，形容枯槁。见到有人进来，她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
“幽渊大人……会保佑我的……你们都得死……都得死……”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难听。
林微走到牢房前，目光落在她的脖颈处。果然，那里有一个淡淡的黑色图腾，正是宇文擎描述的黑雾血眼模样。图腾的颜色很浅，像是刚烙印上去不久，周围的皮肤还有些红肿。
“柳姨娘，你认识这个图腾吗？”林微指着她脖颈上的印记，沉声问道。
柳姨娘的目光落在图腾上，眼神瞬间变得狂热：“这是幽渊大人的恩赐……有了它，我就能获得永生……就能成为人上人……”
“幽渊大人是谁？是三皇子让你加入幽渊教的吗？”林微继续追问，同时仔细观察着柳姨娘的反应。
提到三皇子，柳姨娘的眼神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又变得狂热：“三皇子……是幽渊大人的使者……他会带领我们……推翻这个腐朽的王朝……建立幽渊王国……”
“你毒害老夫人，也是三皇子和幽渊教的吩咐？”
“老夫人……她是阻碍幽渊大人降临的绊脚石……必须死……”柳姨娘嘶吼着，猛地扑向牢房的栏杆，双手紧紧抓住栏杆，指甲缝里渗出鲜血，“你们都别想阻止幽渊大人……他很快就会来了……到时候，你们都会成为他的祭品！”
李大人站在一旁，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没想到柳姨娘竟然牵扯出什么幽渊教，还说出了推翻王朝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若是传出去，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
“王妃娘娘，这柳姨娘分明是疯了，胡言乱语，我们不能信她的话！”李大人连忙说道，想要将这件事压下去。
林微却摇了摇头：“李大人，她不是疯了，而是被邪术控制了心智。你看她脖颈上的图腾，还有王府中出现的怪事，都证明幽渊教确实存在，而且与三皇子有所勾结。”
她转头看向宇文擎：“王爷，妾身怀疑，老夫人病情反复，还有王府中出现的黑雾，都是幽渊教的邪术所致。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破解之法，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宇文擎点了点头，脸色凝重：“本王也正有此意。昨夜我已经让人去调查幽渊教的底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另外，我母亲留下的那枚玉佩，或许能派上用场。”
“玉佩？”林微有些疑惑。
“是我宇文家的传家玉佩，名为‘白泽佩’。”宇文擎解释道，“传说这枚玉佩是上古神兽白泽所化，能驱邪避秽，感知妖邪之气。我母亲去世前，将它交给我，说日后遇到无法解决的邪祟之事，或许能凭它化解。”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锦盒，一枚通体莹白的玉佩映入眼帘。玉佩呈圆形，上面雕刻着繁复的神兽图案，正是传说中的白泽。玉佩入手温润，散发着淡淡的光晕，让人心中莫名安定。
林微看着这枚玉佩，心中一动。她想起现代关于上古神兽的记载，白泽能说人话，通万物之情，晓天下鬼神之事，是驱邪避凶的祥瑞之兽。虽然她向来不信鬼神之说，但这枚玉佩上散发的能量波动，确实与众不同。或许，这枚玉佩真的能破解幽渊教的邪术。
“我们现在就去花园看看。”林微提议道，“王府中的黑雾是从花园出现的，那里很可能是邪术的源头。”
一行人立刻前往花园。此时的花园，雾气比昨夜更浓了，黑色的雾气如同实质般翻滚着，笼罩着整个花园，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景象。雾气中夹杂着那股淡淡的腥甜气息，吸入鼻腔后，让人头晕目眩。
宇文擎取出白泽佩，玉佩一接触到黑雾，顿时光芒大盛，莹白的光芒如同利剑般刺破黑雾，在雾气中开辟出一条通道。周围的黑雾像是遇到了克星，纷纷向后退去，不敢靠近玉佩的光芒。
“好神奇的玉佩！”李大人惊叹道，眼中满是震惊。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神奇的宝物。
林微却没有心思惊叹，她仔细观察着黑雾的变化，同时从怀中取出那枚辨毒玉。辨毒玉接触到黑雾后，中间的墨色珠子立刻变成了深紫色，比之前检测熊掌毒素时的颜色还要深。
“这黑雾含有剧毒，而且带有强烈的邪煞之气。”林微沉声道，“长期吸入，不仅会让人昏迷，还会侵蚀人的心智，让人变得疯狂，就像柳姨娘一样。”
她转头看向宇文擎：“王爷，白泽佩虽然能驱散黑雾，但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我们必须找到施展邪术的阵眼，将其破坏，才能彻底消除黑雾。”
宇文擎点了点头：“本王明白。白泽佩能感应到邪煞之气的源头，我们跟着玉佩的指引走。”
说着，他手持白泽佩，一步步向花园深处走去。玉佩的光芒越来越亮，指引着众人前进的方向。穿过层层黑雾，众人来到花园中央的假山前。假山周围的黑雾最浓，而且隐隐能看到黑雾从假山的一个洞口涌出。
“邪煞之气的源头就在假山里面！”宇文擎沉声道。
他示意亲兵上前，将假山的洞口撬开。洞口打开的瞬间，一股浓郁的腥甜气息扑面而来，黑雾如同潮水般涌出。白泽佩的光芒骤然变得刺眼，将黑雾死死压制在洞口附近。
林微探头向洞口望去，只见洞口深处摆放着一个黑色的祭坛，祭坛上供奉着一个狰狞的邪神雕像，雕像的模样与柳姨娘脖颈上的图腾一模一样——黑雾缠绕，血眼圆睁。祭坛上还摆放着三炷香，香灰已经积了厚厚一层，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陶罐，里面装着一些暗红色的液体，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这就是幽渊教的祭坛！”林微咬牙道，“那陶罐里的液体，恐怕就是用来施展邪术的媒介。”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突然从祭坛后面窜了出来，手持一把匕首，朝着林微刺来。“找死！”宇文擎眼疾手快，一把将林微拉到身后，同时拔出腰间的佩剑，挡住了黑影的攻击。
“当”的一声，匕首与佩剑相撞，火花四溅。黑影后退几步，露出了真面目——竟然是王府的管事张全！
张全平日里表现得忠心耿耿，做事勤勉，林微执掌中馈后，还将花园的管理交给了他。没想到，他竟然是三皇子安插在王府的卧底，也是幽渊教的信徒。
“张全，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背叛王府，勾结幽渊教！”宇文擎怒喝一声，眼神冰冷刺骨。
张全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脖颈处也浮现出与柳姨娘相同的黑色图腾：“背叛？我从未忠于过你们！幽渊大人即将降临，这个腐朽的王朝，还有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权贵，都该被毁灭！”
他说着，再次手持匕首扑了上来，招式狠辣，完全不顾自身安危，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样。
宇文擎不再留手，佩剑舞动，寒光凛冽。张全虽然凶悍，但根本不是宇文擎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便被宇文擎一剑刺穿了肩膀，倒在地上。
“说！三皇子与幽渊教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还有多少同党潜伏在京城？”宇文擎用剑指着张全的咽喉，厉声问道。
张全咳出一口鲜血，脸上依旧挂着诡异的笑容：“幽渊大人……会为我报仇的……你们都活不长了……”他说完，猛地咬碎了口中的毒药，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液，当场气绝身亡。
林微看着张全脖颈上渐渐淡化的图腾，心中一沉。看来，幽渊教的信徒都被下了死命令，一旦身份暴露，便会立刻自尽，不给敌人留下任何线索。
“王妃娘娘，现在该怎么办？”李大人看着祭坛上的邪神雕像，脸色发白。他虽然是朝廷官员，但面对这种诡异的邪术，还是难免心生畏惧。
林微深吸一口气，走到祭坛前，仔细观察着祭坛上的布置。她发现，祭坛的四个角落都镶嵌着一块黑色的石头，石头上刻着与图腾相同的纹路，正是这些石头在散发着邪煞之气。
“这些黑色的石头是阵眼。”林微沉声道，“只要破坏掉这些石头，再毁掉祭坛和雕像，就能彻底破解这个邪术阵。”
她转头看向宇文擎：“王爷，麻烦你用白泽佩的光芒护住我们，我来破坏阵眼。”
宇文擎点了点头，手持白泽佩，将莹白的光芒笼罩在众人身上。林微走到祭坛的一个角落，拿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朝着黑色石头砸去。“哐当”一声，黑色石头被砸得粉碎，一股黑色的雾气从石头中涌出，很快便被白泽佩的光芒驱散。
接着，她又依次砸毁了其他三个角落的黑色石头。随着最后一块黑色石头被砸碎，整个祭坛开始剧烈摇晃，邪神雕像发出“咔嚓”的声响，裂开了一道道缝隙。黑雾如同潮水般退去，花园中的空气渐渐变得清新起来。
林微拿起那个陶罐，打开一看，里面的暗红色液体已经变成了黑色的粘液，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她用辨毒玉检测了一下，辨毒玉瞬间变成了黑色，显然是剧毒之物。
“这东西不能留。”林微说着，将陶罐扔在地上，用石头砸碎，里面的粘液流淌出来，接触到地面后，发出“滋滋”的声响，地面被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毁掉祭坛后，白泽佩的光芒渐渐减弱，恢复了之前的温润光泽。宇文擎将玉佩收好，看着林微，眼中满是赞赏：“微微，你真是太厉害了。若不是你，我们恐怕还被蒙在鼓里。”
林微笑了笑：“这都是我们一起努力的结果。不过，我们虽然破解了王府的邪术阵，但三皇子与幽渊教的勾结，才是最大的隐患。他们既然能在王府安插卧底，建立祭坛，想必在京城还有其他的据点。”
李大人此刻也反应过来，连忙说道：“王妃娘娘说得对。此事事关重大，牵扯到谋反大罪，本大人必须立刻回大理寺，将此事上报陛下，请陛下定夺！”
他说着，便急匆匆地带着手下离开了靖王府。
看着李大人离去的背影，宇文擎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三皇子野心勃勃，如今又勾结幽渊教这种邪祟组织，恐怕很快就会有大动作。我们必须尽快做好准备。”
林微点了点头：“嗯。我们一方面要加强王府的防卫，严查府中是否还有其他卧底；另一方面，要尽快联系苏瑾，让他帮忙调查幽渊教在京城的据点和信徒名单。另外，老夫人的病情，或许也能通过白泽佩来缓解。”
宇文擎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你说得对，白泽佩能驱邪避秽，或许真的能治好老夫人的病。我们现在就去吏部尚书府。”
一行人立刻前往吏部尚书府。老夫人的卧房里，太医们正束手无策，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老夫人，脸上满是焦急。老夫人的脸色发青，嘴唇发紫，脉象紊乱，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一样。
宇文擎取出白泽佩，放在老夫人的床头。玉佩刚一接触到老夫人的身体，便散发出柔和的莹白光芒，光芒缓缓渗入老夫人的体内。没过多久，老夫人的脸色渐渐变得红润起来，呼吸也变得平稳，脉象也趋于正常。
“醒了！老夫人醒了！”守在床边的丫鬟惊喜地喊道。
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睛，眼神还有些迷茫，但精神状态明显好了很多。她看着床边的宇文擎和林微，虚弱地说道：“靖王殿下，靖王妃娘娘……多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