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霜降祭仪,玉启疑端
十月霜降,北风卷着碎雪粒掠过镇北王府的朱红宫墙,将檐角的铜铃吹得叮当作响。府内正厅早已布置妥当,供桌上铺着明黄色锦缎,中央摆着三足青铜鼎,鼎中燃着松烟香,青烟袅袅缠上梁间悬着的“镇北承运”匾额,晕开一片朦胧的庄重。
林微身着石青色绣暗纹的褙子,腰间系着同色玉带,站在供桌左侧。宇文擎三日前领兵去了北境边关,说是要查探匈奴异动,今日的霜降祭仪,便由她以王妃之尊代为主持。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带扣上的云纹,目光扫过厅内众人——两侧站着王府的管事、各院姬妾,还有几位宗室旁支的老眷,人人脸上都带着程式化的肃穆,唯有站在右侧第一的侧妃柳氏,眼底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躁动。
柳氏今日穿了件石榴红的袄裙,领口袖口滚着白狐毛边,衬得她原本就白皙的脸庞愈发娇嫩。她见林微目光扫来,立刻上前一步,屈膝行了个礼,声音柔得像浸了蜜:“王妃姐姐,今日霜降祭天,按王府旧例,该取出传家的凤栖玉佩供奉,祈求王爷平安归来,您看是否……”
这话一出,厅内众人都微微骚动。林微心中一动——她入府三月,从未听过什么“凤栖玉佩”的旧例。她侧头看向身侧掌管府中典籍的老管家福伯,福伯脸上露出迟疑,低声道:“回王妃,府中确有此佩,是太祖爷传下的宝物,据说与凤凰血脉有关,只是……近三十年都未曾在祭仪上供奉过了,只因前老夫人说此佩灵气重,恐轻易动之引来祸事。”
“福伯这话就不对了。”柳氏立刻接过话头,语气带着几分急切,“正是因为灵气重,才该在今日供奉!王爷如今在边关受苦,咱们做内眷的,难道不该拿出压箱底的宝物祈求上苍庇佑?再说王妃姐姐是正妃,这玉佩理当由您亲手供奉,才显诚意。”
林微看着柳氏眼中的期待,又瞥了眼供桌旁空着的锦盒——那显然是早就备好的。她心中起了疑,却没有当场拒绝。宇文擎不在府中,她若此时驳了柳氏的提议,难免落个“不顾王爷安危”的话柄。她淡淡点头:“既为旧例,便按柳侧妃说的办。福伯,去取玉佩来。”
福伯应声退下,不多时捧着一个紫檀木盒子回来。盒子打开的瞬间,厅内仿佛有微光流转——那玉佩是一块通体莹润的青白玉,雕成展翅欲飞的凤凰模样,凤首高昂,尾羽舒展,纹路间似乎藏着细碎的金芒,触手竟带着一丝暖意,与这深秋的寒凉格格不入。
“好漂亮的玉佩!”站在林微身后的丫鬟青黛忍不住低呼,伸手想碰,却被柳氏的丫鬟春桃抢先一步:“这可是圣物,哪能随便碰?”春桃说着,拿起玉佩递到林微面前,“王妃,您快供奉吧,别误了吉时。”
林微接过玉佩,指尖触到玉面的刹那,忽然觉得掌心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像是有针尖在扎。她皱了皱眉,低头看时,玉佩上的金芒却又淡了下去,仿佛刚才的异样只是错觉。青黛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小姐,这玉佩不对劲,我刚才看春桃递的时候,好像往凤嘴里塞了什么东西。”
林微心中一凛,不动声色地将玉佩放入供桌的锦盒中,抬头看向厅外的日晷:“吉时已到,祭仪开始。”
第二节 玉露沾毒,红颜骤陨
祭仪按部就班地进行,林微手持香烛,对着供桌行三拜九叩之礼。松烟香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混着殿外飘进来的雪粒子,带着几分清冽。柳氏站在她身侧,眼神一直黏在锦盒里的凤栖玉佩上,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
待林微拜完,柳氏上前一步,端起供桌上的一盏玉露,柔声说:“王妃姐姐辛苦了,这是我今早特意用晨露加了蜂蜜熬的,您喝一口润润喉。”她说着,又拿起另一盏,递给林微身后的青黛,“青黛妹妹也忙了一早上,也尝尝。”
林微看着那盏玉露——琉璃盏剔透,里面的液体呈淡琥珀色,还飘着几片花瓣,看起来并无异样。但她想起刚才青黛的话,又想到掌心的刺痛,便侧身避开:“我今日身子有些不适,怕是受不住这寒凉的玉露,柳侧妃自己留着吧。”
柳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转而将玉露递得更近:“姐姐这是嫌我手艺不好?这玉露我熬了三个时辰,还特意用凤栖玉佩的玉气熏过,说是能驱寒呢。”
就在这时,青黛上前一步,挡在林微面前:“侧妃娘娘的心意我们心领了,小姐确实不舒服,我替小姐喝了吧!”她说着,不等柳氏反应,接过那盏玉露一饮而尽。
柳氏看着青黛喝完,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随即又掩了下去,笑着说:“还是青黛妹妹懂事。”
可话音刚落,青黛忽然捂住肚子,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踉跄着后退一步,一口黑血从嘴角溢出,滴在明黄色的锦缎上,像绽开了一朵狰狞的花。“小……小姐……”她艰难地伸出手,身体一软,便倒在了地上。
“啊!”厅内众人惊呼起来,乱作一团。柳氏立刻扑到青黛身边,哭喊着:“青黛妹妹!你怎么了?是不是这玉露有问题?”她猛地转头看向林微,眼神瞬间变得怨毒,“王妃!是不是你嫉妒我对王爷的心意,故意在玉露里下毒?!”
这话像一颗炸雷,让原本混乱的大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微身上,有怀疑,有探究,还有幸灾乐祸。柳氏的家族是京中望族,她这话一出,若是林微不能自证清白,不仅会落个“善妒下毒”的罪名,还会得罪柳家,甚至影响宇文擎在朝中的处境。
林微站在原地,指尖冰凉,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看向倒在地上的青黛,青黛的嘴唇已经发紫,气息微弱,显然中毒不轻。她又看向柳氏,柳氏正哭得梨花带雨,眼神却时不时瞟向供桌上的凤栖玉佩。
“都不许动!”林微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立刻封锁正厅,任何人不得进出!福伯,快请府里的医官过来,再让人去通知王爷,说府中出了急事!”
福伯回过神,连忙应声去安排。柳氏听到“通知王爷”,脸色微变,哭声也小了些:“王妃,你这是要做什么?青黛妹妹还躺着呢,你不先救她,反而要封锁大厅,难道真的是你下的毒,想掩盖罪行?”
“是不是我下的毒,查一查便知。”林微走到青黛身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她的脉搏——脉搏微弱,跳动急促,是典型的砒霜中毒症状。她又看向那盏空了的琉璃盏,盏底还残留着一点琥珀色的液体。她站起身,目光扫过厅内众人:“刚才谁都看到了,这玉露是柳侧妃亲手端来的,青黛喝了之后立刻中毒。在医官来之前,谁也不许碰这里的任何东西,包括供桌上的玉佩。”
她说着,特意看了柳氏一眼。柳氏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抹着眼泪,肩膀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愤怒。
第三节 蛛丝马迹,疑窦丛生
医官来得很快,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背着一个药箱,气喘吁吁地跑进大厅。他立刻蹲下身给青黛诊治,片刻后,脸色凝重地站起身:“回王妃,这位姑娘是中了砒霜之毒,毒性已经扩散,老臣只能先施针稳住她的气息,能不能救活,还要看她的造化。”
“那就快施针!”林微急声道。她看着青黛苍白的脸,心中一阵刺痛——青黛是她穿越过来后第一个真心待她的人,从侯府到王府,一直忠心耿耿,若是因为她而送命,她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医官连忙拿出银针,在青黛的穴位上扎了下去。林微站起身,走到柳氏面前,目光锐利如刀:“柳侧妃,这玉露是你准备的,青黛喝了之后中毒,你该给大家一个解释吧?”
柳氏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神却带着几分倔强:“我解释什么?这玉露是我亲手熬的,我怎么会下毒?说不定是有人在我送来之后,偷偷下的毒,想嫁祸给我!”
“哦?那你说说,是谁有机会在你送来之后下毒?”林微追问,“从你端着玉露进厅,到青黛喝下,中间只有你、我、青黛,还有你的丫鬟春桃在场,难道是春桃下的毒?”
春桃听到这话,吓得立刻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王妃饶命!奴婢没有下毒!奴婢只是跟着侧妃娘娘,什么都没做啊!”
柳氏也急忙说:“春桃是我的人,她怎么会害我?王妃你别血口喷人!”
“我没有血口喷人,我只是在查案。”林微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压迫感,“福伯,去查一下柳侧妃的院子,看看有没有砒霜的痕迹,再问问负责采购的管事,最近有没有人买过砒霜。”
福伯应声而去,厅内再次陷入沉默。林微走到供桌前,看向锦盒里的凤栖玉佩。玉佩依旧莹润,只是在烛光下,凤首的位置似乎有一点黑色的粉末,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她想起刚才春桃递玉佩时的动作,心中有了一个猜测——难道毒药不是在玉露里,而是在玉佩上?
她正要伸手去拿玉佩,却被柳氏拦住:“王妃!这是圣物,不能随便碰!万一碰坏了,可是对先祖的不敬!”
林微停下动作,转头看向柳氏:“柳侧妃刚才还说,这玉佩能驱寒,让我供奉,怎么现在又不让碰了?难道这玉佩有什么不能让人看的秘密?”
柳氏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只是觉得圣物神圣,不该在这种混乱的时候触碰……”
“混乱?”林微冷笑一声,“若不是你提议用这玉佩,若不是你端来那杯有毒的玉露,怎么会有现在的混乱?柳侧妃,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要栽赃给我?”
就在这时,福伯匆匆回来,脸色难看地说:“回王妃,老奴去柳侧妃的院子查过了,在她的妆奁盒里,发现了一小包砒霜,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用凤佩引之,必能成事’!”
这话一出,厅内一片哗然。柳氏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瘫软在地,喃喃道:“不……不是我……那砒霜不是我的……是有人陷害我……”
“陷害你?”林微走到柳氏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福伯在你的院子里找到砒霜,还有那张纸条,上面的字迹,福伯说跟你平时写的一模一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柳氏抬起头,眼中满是绝望,突然哭喊道:“是我娘!是我娘让我这么做的!她说王爷现在越来越看重你,若是再让你得势,我们柳家就完了!她让我用凤栖玉佩下毒,栽赃给你,让王爷废了你……我也是被逼的啊!”
第四节 丹砂验毒,凤佩显灵
林微看着柳氏痛哭流涕的样子,心中没有丝毫同情。她知道,柳氏说的或许是真的,但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必须承担后果。她转头看向福伯:“把柳侧妃带下去,关在她的院子里,派人看守,不许任何人跟她接触。”
福伯应声,让人把柳氏架了下去。林微又看向春桃,春桃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浑身发抖。林微轻声说:“春桃,你若是知道什么,现在说出来,我可以饶你一命。”
春桃连忙磕头:“王妃饶命!奴婢知道错了!是侧妃让奴婢在玉佩的凤嘴里塞砒霜粉末,说等王妃供奉的时候,用玉露沾一下,毒药就会融进玉露里……奴婢当时害怕,可是侧妃说若是不照做,就杀了奴婢的家人……”
林微点点头,果然和她猜测的一样。她走到供桌前,拿起锦盒里的凤栖玉佩,仔细查看凤首的位置——那里果然有一个细小的凹槽,凹槽里还残留着一点黑色的粉末。她又拿起那盏空琉璃盏,用指尖沾了一点盏底的液体,放在鼻尖闻了闻,没有异味,看来砒霜确实是通过玉佩沾到玉露里的。
“王妃,那这玉佩……”福伯看着林微手中的玉佩,神色担忧。
林微看着玉佩,忽然想起刚才掌心的刺痛,还有玉佩上一闪而过的金芒。她沉吟片刻,对福伯说:“去取一点丹砂和一根银簪来。”
福伯虽然疑惑,但还是很快取来了丹砂和银簪。林微将玉佩上的黑色粉末刮下来,放在一张白纸上,然后撒上一点丹砂,用银簪轻轻搅拌。只见银簪接触到粉末和丹砂的混合物后,瞬间变黑,就像被墨染过一样。
“果然是砒霜。”林微点点头,心中了然——丹砂中含有硫化汞,与砒霜(三氧化二砷)反应,会生成黑色的硫化砷,这是现代化学中检测砒霜的常用方法,没想到在古代也能用上。
可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玉佩接触到那些黑色的硫化砷粉末后,突然发出一阵微弱的红光,凤首的纹路变得清晰起来,像是有火焰在里面燃烧。红光越来越亮,照亮了林微的脸庞,厅内众人都惊呆了,纷纷跪倒在地,高呼:“圣物显灵!”
林微也愣住了,她手中的玉佩越来越烫,掌心的刺痛感再次传来,却比刚才更强烈,像是有一股暖流顺着掌心涌入她的体内。她看着玉佩上的红光,忽然觉得脑海中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漫天火光中,一只金色的凤凰展翅高飞,身下是连绵的宫殿,还有一个模糊的声音在说:“凤主降临,佑我苍生……”
“王妃!”福伯的声音将林微拉回现实,“您快放下玉佩,这是圣物在示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