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镇北王府,晨雾像一层薄纱裹着青砖灰瓦,连檐角铜铃都似被冻住,只偶尔在风里晃一下,发出闷哑的声响。林微是被青黛急促的脚步声惊醒的,窗外天刚蒙蒙亮,帐子上还印着淡青色的晨光,她刚坐起身,就听见青黛带着哭腔的声音:“夫人!不好了!后院的荷花……全枯了!还变成了黑色!”
林微的心猛地一沉,昨夜那满池雪白的荷花还在月色下绽放,怎么一夜之间就枯了?她迅速披好外衣,踩着绣鞋快步往后院走,路上遇到几个神色慌张的下人,手里拿着清扫工具,却都缩着脖子不敢靠近池塘,眼里满是恐惧。
“夫人,您可来了!”守在池塘边的老管家见林微过来,连忙迎上前,声音发颤,“您看这荷花……太邪门了!”
林微顺着管家指的方向看去,倒抽一口凉气——昨夜还亭亭玉立的荷花,此刻全都蔫蔫地垂在枯茎上,花瓣从边缘开始变成墨黑色,像是被泼了一层浓墨,连池水里都漂着一层黑色的浮沫,散发着淡淡的腥气。更诡异的是,那些枯荷的茎秆上,竟浮现出一道道暗红色的纹路,弯弯曲曲的,像是某种看不懂的符号,在晨雾里泛着诡异的光。
“什么时候发现的?”林微蹲下身,指尖避开黑色的浮沫,轻轻碰了一下枯荷的花瓣,触感干涩,还带着一丝凉意,像是摸到了冰块。
“是寅时换班的小厮发现的。”管家连忙回答,“他说昨夜值夜时,还听见池塘里有‘哗啦啦’的水声,以为是鱼在跳,没当回事。今早一过来,就看到变成这样了,还说……还说昨夜好像看到池塘边有个穿白衣服的影子,飘来飘去的。”
“白衣影子?”林微皱起眉头,转头看向汀兰院的方向——柳氏被禁足在那里,按理说不可能出来,难道是她的人?还是说……有别的人在暗中搞鬼?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宇文擎身披玄色披风,快步走了过来。他刚去前院处理军务,听闻后院的荷花出了怪事,便立刻赶了过来。看到池塘里的景象,他眉头紧锁,伸手将林微拉到身边,避开池边的黑色浮沫:“这是怎么回事?昨晚不是还好好的?”
“不知道。”林微摇摇头,指着枯荷茎秆上的纹路,“你看这些纹路,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倒像是某种……符咒?”
宇文擎顺着林微指的方向看去,那些暗红色的纹路弯弯曲曲,确实像极了古籍里记载的符咒。他蹲下身,仔细看了一会儿,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这纹路……有点像南疆巫蛊术里的‘引魂阵’。我以前在军营里见过,南疆的蛮族用这种阵法来召唤邪祟,害人性命。”
“引魂阵?”林微心里一紧,“难道是柳氏?可她被禁足在汀兰院,怎么能布下这种阵?”
“或许她还有帮手。”宇文擎站起身,眼神冷了下来,“昨夜春桃说,柳氏收到了三皇子的信,说三日之后有转机。现在看来,这转机就是有人帮她布下这引魂阵,想要害你,或者……有别的目的。”
林微沉默了片刻,突然想起昨夜在柳氏库房里找到的噬魂木发簪——噬魂木产自南疆,引魂阵也是南疆的巫术,这两者之间肯定有关联。她抬头看向宇文擎:“我们去查一下王府的旧档案吧。我总觉得,这池塘不简单,说不定和王府的历史有关。”
宇文擎点点头,带着林微往王府的旧库房走去。旧库房在王府的西北角,常年锁着,里面堆放着历任王爷留下的古籍、器物,积了厚厚的一层灰。管家拿来钥匙,打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霉味和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青黛拿着火把走在前面,照亮了库房里的景象——架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箱,箱子上贴着泛黄的标签,上面写着“宣和三年”“景炎元年”等字样。林微和宇文擎分头寻找,翻找着与池塘、符咒有关的记载。
“找到了!”林微突然喊道,手里拿着一本残破的古籍,封面上写着《镇北王府纪事》。她小心翼翼地翻开,里面的纸页已经泛黄发脆,字迹也有些模糊,但依稀能看清上面的内容:“永乐七年,府中后院凿池,得一青石棺,棺上刻‘镇邪’二字,旁有双鱼玉佩一枚,高僧言,此棺镇南疆邪祟,池荷为引,荷开则邪安,荷枯则邪醒……”
林微和宇文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原来这池塘底下,竟然埋着一口青石棺,还镇着南疆的邪祟!而池塘里的荷花,是用来指示邪祟是否安分的——荷花盛开,说明邪祟被镇压得很好;荷花枯萎,就意味着邪祟要醒了。
“那双鱼玉佩……”林微想起昨夜用来辨毒的玉佩,“就是你母亲留下的那枚?”
宇文擎点点头,从怀里掏出那枚双鱼玉佩——玉佩在火把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白光,鱼眼处的红宝石比平时更亮了些。“我母亲说,这玉佩是当年先帝赏赐的,让她好生保管,说能保王府平安。原来,它是用来镇压青石棺里的邪祟的。”
林微接过玉佩,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突然发现玉佩的背面刻着一行细小的字,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她凑到火把边,仔细辨认了一会儿,轻声念道:“双鱼镇邪,噬魂为饵,引魂破阵,邪祟出渊……”
“噬魂为饵?”宇文擎脸色一变,“难道那噬魂木发簪,是用来当诱饵的?有人想用噬魂木的气息,引出青石棺里的邪祟?”
林微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库房外传来青黛急促的声音:“王爷!夫人!不好了!前院的小厮李二被梦魇缠住了,口吐白沫,还说看到了穿红衣的女人要抓他!”
林微和宇文擎对视一眼,立刻往前院跑去。前院的小厮房里挤满了人,几个下人围着床,满脸焦急。床上躺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厮,脸色惨白,双目紧闭,嘴里不停地嘟囔着:“别抓我……我没看见……红衣女人……别过来……”
林微挤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小厮的脉搏——脉搏急促但有力,不像是生病,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吓住了,导致神经错乱。她又翻开小厮的眼皮,发现他的瞳孔有些涣散,嘴里还在不停地流口水。
“他昨夜值夜,负责看守汀兰院附近的区域。”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连忙说道,“今早换班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回到小厮房就突然倒在地上,开始说胡话,像是被魇住了。”
“汀兰院附近?”林微心里一动,“他昨夜有没有看到什么异常?或者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管事摇摇头:“他倒下去之后就一直说胡话,没来得及问。不过有个小厮说,昨夜三更的时候,看到李二在汀兰院的墙角徘徊,不知道在干什么。”
林微沉默了片刻,转头看向宇文擎:“我怀疑,李二是被引魂阵的气息影响了,产生了幻觉。汀兰院离池塘不远,引魂阵的气息可能飘到了那里,让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宇文擎点点头,对身边的侍卫说:“去汀兰院看看,柳氏有没有什么异常。另外,把李二带到正院的偏房,派人看着,别让他再出意外。”
侍卫领命而去,林微却突然想起了春桃——春桃是柳氏的陪嫁丫鬟,对汀兰院的情况熟悉,或许能从她那里问出些什么。她转头对青黛说:“去把春桃叫来,我有话问她。”
不多时,春桃匆匆赶来。她穿着一身灰色的洒扫丫鬟服,头发梳得整齐,脸上带着几分紧张。看到林微,她连忙躬身行礼:“夫人,您找我?”
“春桃,你在柳氏身边待了这么久,知道她懂不懂南疆的巫蛊术吗?”林微开门见山,目光紧紧盯着春桃的眼睛。
春桃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不过柳氏嫁过来之前,在江南待过一段时间,身边有个陪嫁的嬷嬷,是从南疆来的,经常跟柳氏在房里说话,不让别人靠近。有一次我路过柳氏的房门,听到她们在说什么‘引魂’‘邪祟’之类的话,当时我没敢多听,就走了。”
“南疆来的嬷嬷?”林微心里一沉,“那个嬷嬷现在在哪里?”
“就在汀兰院。”春桃低声说道,“柳氏被禁足之后,那个嬷嬷一直跟着她,没离开过汀兰院。”
林微和宇文擎对视一眼,都明白了——那个南疆嬷嬷,才是布下引魂阵的关键人物。柳氏只是个棋子,真正的幕后黑手,是那个嬷嬷,还有她背后的三皇子。
“春桃,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林微看着春桃,语气严肃,“你悄悄去汀兰院,探查一下那个南疆嬷嬷的动静,看看她在做什么,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器物。记住,一定要小心,别被发现了。”
春桃听到这话,身子微微一颤,眼里闪过一丝恐惧——她以前在柳氏身边,经常被那个南疆嬷嬷欺负,知道那个嬷嬷手段狠毒。但她想起林微救了她的爹娘,又咬了咬牙,用力点头:“夫人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