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侯府雕花窗棂,将清晖堂的青砖地照得明暗交错。檐角铜铃被晨风拂动,叮当作响的声线里,却裹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滞涩——自三日前林微在众人面前揭穿林婉儿丫鬟的偷窃构陷后,这座看似规整的永宁侯府,便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表面平静,底下早已暗流汹涌。
林微端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那张略显清瘦却眼神锐利的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发间一支素银簪。这支簪子是她穿越过来时唯一带在身上的现代饰品,虽样式简约,却比侯府里那些镶嵌宝石的金玉簪子更让她安心。昨日去给老夫人请安时,她明显察觉到府里下人的态度变了,有敬畏,有好奇,更多的却是藏在眼底的观望——就像在看一场未分胜负的棋局,所有人都在等下一颗棋子落下,看她这个“假千金”究竟还能翻出多少风浪。
“姑娘,该去给老夫人请安了。”贴身丫鬟青禾端着铜盆进来,声音比往日低了几分,“方才听外间说,大小姐一早就去了清晖堂,说是要给供奉的凤纹玉磬上香。”
林微握着银簪的手顿了顿。凤纹玉磬她有耳闻,是永宁侯府的传家之物,据说是前朝一位得道高人所赠,通体莹白,刻着繁复的凤凰纹路,府里人都传这玉磬有灵,能辨忠奸、断是非,平日里供奉在清晖堂的神龛上,只有逢年过节或家族有重大变故时才会请出来。林婉儿这个时候去给玉磬上香,绝非偶然。
“知道了。”林微起身,换上一身月白色的襦裙,没有选任何华丽的配饰,只在腰间系了一条绣着细竹的墨色腰带,整个人显得清隽又利落,“走吧,去看看大小姐又有什么‘孝心’要尽。”
穿过抄手游廊时,空气中飘来淡淡的檀香,顺着香味望去,清晖堂的门虚掩着,里面隐约传来林婉儿低低的啜泣声。林微脚步未停,推门而入的瞬间,恰好对上林婉儿那双泛红的眼睛——她正跪在蒲团上,面前的供桌上摆着香炉,袅袅青烟缠绕着神龛里那尊半人高的玉磬,玉磬泛着温润的白光,上面的凤凰纹路在晨光下仿佛要活过来一般。
“姐姐怎么来了?”林婉儿见她进来,连忙擦了擦眼泪,语气带着几分怯意,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我想着前几日府里出了偷窃的事,怕冲撞了玉磬神灵,便来上柱香,求神灵保佑府里安宁,也求神灵能辨明是非,别让恶人坏了侯府的名声。”
这话里的“恶人”指谁,再明显不过。林微目光扫过供桌,除了香炉,还摆着一盘新鲜的瓜果,旁边放着一把桃木剑,剑穗上系着红绳,看着像是刚请回来的法器。她没接林婉儿的话,反而走到神龛前,仰头打量那尊凤纹玉磬——玉磬材质细腻,触手生温,纹路雕刻得极为精致,凤凰的喙部、羽翼都栩栩如生,只是在凤凰的右眼处,有一道极细的黑色纹路,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那纹路像是天然形成的,又像是被人用什么东西描过,在莹白的玉身上显得格外扎眼。
“妹妹倒是有心了。”林微收回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侯府管家林忠,“林管家,这凤纹玉磬既是传家之物,平日看管应当极为严格,大小姐今日来上香,可有报备过父亲或老夫人?”
林忠是侯府的老人,跟着侯爷林靖远多年,为人圆滑却也懂得分寸。他见林微问起,躬身答道:“回二姑娘,大小姐清晨来的时候,老夫人那边已经知会过了,说是老夫人也觉得近日府里不太平,让大小姐代为上香祈福。”
林微挑眉,老夫人这是明着偏帮林婉儿了。她没再多问,走到蒲团旁,也不跪拜,只是拿起香案上的三根香,点燃后插入香炉,动作从容不迫,眼神却始终留意着林婉儿的一举一动——她看到林婉儿的手指在袖口里动了动,似乎在捏着什么东西,而且每当檀香飘到玉磬附近时,她的眼神就会不自觉地瞟向玉磬的右眼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侯爷林靖远和老夫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老夫人穿着酱紫色的锦缎袄裙,手里拄着嵌玉拐杖,脸色严肃,看到林微时,眉头皱得更紧:“微儿,你怎么也来了?这里是供奉神灵的地方,不是你随意闲逛的去处,若不是婉儿心善,替你向神灵祈福,你以为你前几日做的那些事,能轻易过去?”
“母亲这话就错了。”林微不卑不亢地开口,“女儿来这里,也是为了侯府的安宁。只是女儿有一事不解,这玉磬既说能辨忠奸,那若是有人心怀不轨,故意用旁门左道的手段惊扰神灵,玉磬会不会也能指出来?”
林靖远皱了皱眉,他今日本是要去衙门处理公务,被老夫人叫过来,说是林婉儿上香时,玉磬有异动,恐有不祥之事。此刻听林微这么说,他看向林婉儿:“婉儿,你方才说玉磬有异动,是怎么回事?”
林婉儿立刻红了眼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父亲,女儿方才上香时,正祈求神灵辨明前几日偷窃之事的真相,谁知刚说完,这玉磬就突然发出了响声,而且……而且凤凰的眼睛好像在盯着我,像是在告诉我,恶人还在府里,没有受到惩罚。”
她说着,伸手指向玉磬的右眼:“父亲您看,这玉磬的右眼处,颜色比刚才深了许多,定是神灵显灵,在暗示恶人就是……就是姐姐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玉磬的右眼上——果然,方才还只是一道细黑纹,此刻竟变成了指甲盖大小的黑斑,像是一块墨渍渗进了玉里,与周围的莹白形成鲜明对比。老夫人见状,脸色大变,拄着拐杖的手都在抖:“造孽啊!真是造孽!这玉磬在侯府供奉了三代,从未出过这样的事,定是你这丫头心术不正,冲撞了神灵,才让神灵显化警示!”
林微心中冷笑,她刚才就注意到那道黑纹不对劲,此刻再看,终于明白林婉儿耍的是什么把戏——那黑斑不是天然形成的,也不是神灵显化,而是某种遇热会变色的颜料!方才檀香的热气蒸腾,恰好让颜料化开,形成了黑斑。至于玉磬发出响声,恐怕是林婉儿藏在袖口里的机关,比如微型的哨子之类的东西,趁人不注意时吹动,制造出“神灵显灵”的假象。
“母亲这话未免太武断了。”林微向前一步,挡在玉磬前,目光扫过在场的人,“仅凭一块黑斑和几声异响,就断定女儿是恶人,这若是传出去,外人只会说侯府迷信,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子女。再说,这玉磬若是真有灵性,为何只在妹妹上香时显灵?为何在父亲和母亲来之前,它又安安静静的?”
“你还敢狡辩!”老夫人气得拐杖笃笃地敲着地面,“这玉磬的异象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你还想抵赖?今日必须请法师来做法,驱除你身上的邪气,否则侯府迟早要被你给毁了!”
“请法师自然可以。”林微点头,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只是在请法师之前,女儿想请父亲和母亲看一样东西。”她说着,走到供桌前,拿起那把桃木剑,仔细看了看剑穗,然后将剑递到林靖远面前,“父亲,您看这剑穗上的红绳,是不是沾了什么东西?”
林靖远接过桃木剑,凑近一看,果然在红绳的缝隙里,看到了一点黑色的粉末,用手指捻了捻,触感细腻,还有淡淡的松香气味。他皱着眉看向林婉儿:“婉儿,这桃木剑是你带来的?”
林婉儿脸色瞬间白了,眼神慌乱地摇头:“不……不是我带来的,是清晖堂原本就有的……”
“是吗?”林微冷笑一声,走到蒲团旁,蹲下身,用手指拂过蒲团边缘的布料,然后将手指举起来,上面沾着同样的黑色粉末,“可女儿在蒲团上也找到了同样的粉末,而且这粉末的颜色,和玉磬右眼处的黑斑一模一样。妹妹若是没动过手脚,这粉末怎么会出现在你跪拜的蒲团上,又出现在你带来的桃木剑上?”
林婉儿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老夫人见状,还想替她辩解:“不过是一点粉末,说不定是清晖堂年久失修,从房梁上掉下来的灰尘……”
“母亲若是不信,我们可以做个试验。”林微打断她的话,转身对林忠说,“林管家,麻烦你去取一盆热水和一块干净的白布来,再找一根细针。”
林忠不敢耽搁,很快就取来了东西。林微将白布铺在供桌上,用细针轻轻刮了一点玉磬右眼处的黑斑,将刮下来的粉末放在白布上,然后用热水浸湿的棉花球敷在白布上。不过片刻,白布上的黑色粉末就开始融化,变成了淡褐色的水渍,而且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杏仁味——这是现代常见的热敏颜料,遇热会变色,而且含有微量的杏仁油成分,用来增加颜料的附着性。
“父亲,母亲,各位请看。”林微指着白布上的水渍,“这不是什么神灵显化的黑斑,而是一种遇热变色的颜料。妹妹方才上香时,檀香的热气让颜料化开,形成了所谓的‘异象’,至于玉磬发出的响声,想必是妹妹藏在袖口里的哨子之类的东西,趁人不注意时吹动的。”
林靖远看着白布上的水渍,又看向林婉儿苍白的脸,脸色沉了下来:“婉儿,你老实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故意用颜料涂在玉磬上,编造神灵显灵的谎话,想要陷害你姐姐?”
林婉儿见事情败露,再也撑不住,瘫坐在地上,眼泪直流:“父亲,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不甘心!前几日她让我在众人面前丢脸,我只想让大家知道她是个心术不正的人,我没想过要冲撞神灵……”
“你还敢说!”林靖远气得脸色铁青,扬手就要打她,却被林微拦住了。
“父亲,算了。”林微看着瘫在地上的林婉儿,眼神里没有得意,只有一丝复杂,“妹妹刚回府不久,心里有落差也是难免的,只是她用错了方法。今日之事,就当是给她一个教训,若是再敢有下次,父亲再严惩不迟。”
老夫人见林婉儿哭得可怜,又看林微松了口,连忙上前扶起林婉儿:“是啊,老爷,婉儿还小,不懂事,这次就饶了她吧。再说,这玉磬也没受损,只是涂了点颜料,擦干净就是了。”
林靖远深吸一口气,瞪了林婉儿一眼:“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今日起,你禁足在你的院子里,抄写《女诫》一百遍,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院子一步!”说完,他又看向林微,语气缓和了几分,“微儿,今日之事,是为父错怪你了。你心思缜密,能识破你妹妹的把戏,也算是为侯府避免了一场笑话。”
林微微微颔首:“父亲言重了,女儿只是不想被人冤枉,也不想侯府因为这点小事被外人耻笑。”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尊凤纹玉磬上,尤其是凤凰的右眼处——刚才刮掉颜料时,她隐约看到成的裂痕,只是被颜料覆盖住了,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而且,她总觉得这玉磬身上,似乎萦绕着一股微弱的能量,不是现代科学能解释的,难道这传家之物,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好了,既然事情已经弄清楚了,大家就都散了吧。”林靖远挥了挥手,又对林忠说,“你让人把玉磬上的颜料擦干净,再好好检查一下清晖堂,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异样。”
众人陆续离开清晖堂,林微走在最后,出门时,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尊玉磬,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玉磬上,凤凰的纹路泛着微光,右眼处的裂痕若隐若现,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她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念头——这侯府,恐怕远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而这凤纹玉磬,或许会成为解开某些秘密的关键。
刚走出清晖堂,就看到青禾匆匆跑过来,脸色有些慌张:“姑娘,不好了,方才门口来了个自称是战神王府的人,说王爷有东西要交给您。”
林微愣了一下,战神王爷宇文擎?她和这位王爷只在宫宴上见过一面,当时她表演了《赤伶》,引起了他的注意,之后便再无联系,他怎么会突然派人送东西来?难道是因为宫宴上的事,还是有其他原因?
“人在哪里?”林微定了定神,问道。
“在府门口的外厅等着呢。”青禾答道,“他说东西很重要,必须亲手交给您。”
林微点点头:“带我过去。”
穿过侯府的前院,远远就看到外厅门口站着一个身穿玄色劲装的男子,腰间佩着一把长剑,身姿挺拔,眼神锐利,一看就是练家子。见到林微过来,男子立刻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属下墨影,见过二姑娘。我家王爷让属下送一样东西给姑娘,说是姑娘在宫宴上遗失的。”
说着,墨影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递给林微。林微接过锦盒,入手微凉,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簪,簪头雕刻成一朵绽放的梅花,花蕊处镶嵌着一颗细小的红宝石——这支簪子不是她的,她在宫宴上根本没戴过这样的簪子。
“墨护卫,你是不是弄错了?”林微拿出玉簪,仔细看了看,“这支簪子不是我的,我从未见过它。”
墨影却笃定地摇头:“姑娘,不会错的。我家王爷说,那日宫宴上,这支簪子掉落在姑娘表演的场地附近,王爷捡到后,觉得是姑娘的,便让属下送来。若是姑娘实在不记得,也无妨,王爷说,就当是王爷送给姑娘的见面礼,还请姑娘收下。”
林微握着玉簪,指尖传来玉簪的温润触感,心里却疑惑更深——宇文擎身为战神王爷,身份尊贵,不可能随便送女子首饰,而且还是用“捡到”这样的借口。他这么做,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是单纯的示好,还是因为她在宫宴上的表现引起了他的兴趣,想要进一步了解她?
“替我谢谢王爷。”林微将玉簪放回锦盒,收好后对墨影说,“若是王爷日后有机会,我会亲自登门道谢。”
墨影躬身应道:“属下会将姑娘的话转达给王爷。属下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说完,他转身离开了侯府,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林微拿着锦盒,站在外厅门口,看着墨影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宇文擎的突然示好,林婉儿的接连陷害,还有凤纹玉磬上的神秘裂痕……这一件件事,像是一个个散落的棋子,正在慢慢连成一条线,而她,似乎正站在这条线的起点,即将踏入一个比宅斗更复杂、更危险的棋局里。
“姑娘,这玉簪好漂亮啊,王爷送的东西就是不一样。”青禾凑过来,看着锦盒里的玉簪,一脸羡慕,“看来王爷对姑娘很看重呢。”
林微收回思绪,笑了笑:“看重倒未必,或许只是王爷一时兴起罢了。”她将锦盒交给青禾,“收好吧,别弄丢了。对了,刚才在清晖堂,你有没有注意到玉磬上的裂痕?”
青禾愣了一下,摇摇头:“没有啊,姑娘,我当时只注意到黑斑了,没看到什么裂痕。”
林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那道裂痕很隐蔽,只有近距离仔细看才能发现。她转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心里暗下决心——不管宇文擎的目的是什么,不管凤纹玉磬藏着什么秘密,她都要保持警惕,一步步查清真相,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里,站稳脚跟,不再任人摆布。
回到院子后,林微让青禾将锦盒收好,然后独自坐在书房里,拿出一张纸,用炭笔在纸上画起了凤纹玉磬的图案——她仔细回忆着玉磬上的每一处纹路,尤其是凤凰右眼处的裂痕,画得格外详细。画完后,她盯着图纸看了许久,突然发现那道裂痕的形状,竟然和她现代时见过的一张上古凤凰图腾上的纹路有些相似——那张图腾是她在一本考古杂志上看到的,据说出自一座战国时期的古墓,图腾上的凤凰右眼处也有一道类似的裂痕,旁边还刻着一行古文字,翻译过来是“凤啼于巅,天下归心”。
难道这凤纹玉磬,真的和上古凤凰传说有关?而那道裂痕,不是普通的裂痕,而是图腾的一部分?林微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这玉磬的价值,就远不止是传家之物那么简单,它背后可能隐藏着更大的秘密,甚至可能关系到整个王朝的命运。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青禾的声音:“姑娘,老夫人那边派人来说,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商议。”
林微放下炭笔,将图纸收好,心里疑惑——老夫人刚在清晖堂偏帮了林婉儿,现在又突然找她,会是什么要事?难道是林婉儿又在老夫人面前说了她的坏话,想要再找她的麻烦?还是说,老夫人找她,和凤纹玉磬或者宇文擎送的玉簪有关?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林微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不管老夫人找她是为了什么,她都做好了应对的准备。这场宅斗,或许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她要面对的,可能是更复杂的人心,更危险的阴谋,甚至是牵扯到王朝兴衰的秘密。但她不会退缩,因为她知道,只有主动出击,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才能在这个时代里,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
走到院子门口时,林微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只是在那片蔚蓝的天空下,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她,有期待,有敌意,有好奇……她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沉稳而坚定,像是在走向属于她的战场,走向那个终将由她掌控的未来。
第二节 老夫人设宴藏机锋,暗卫现身传密语
老夫人的院子名为“慈安院”,位于侯府的西侧,院子里种满了牡丹,此时虽不是花期,但枝叶繁茂,透着几分富贵气。林微走到院门口时,就看到老夫人的贴身嬷嬷站在门口等候,见到她来,连忙上前见礼:“二姑娘,老夫人已经在正厅等着您了,请随老奴来吧。”
嬷嬷的态度比往日恭敬了许多,脸上带着笑意,但眼神里却藏着一丝探究。林微不动声色地跟着她走进正厅,只见老夫人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面前的桌上摆着一套精致的茶具,旁边还站着两个丫鬟,正在小心翼翼地煮水。除此之外,厅里再无他人,没有林婉儿,也没有其他的妾室,这倒让林微有些意外。
“微儿来了,快坐。”老夫人看到她,脸上露出笑容,语气也比上午温和了不少,“刚让厨房炖了莲子羹,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一个丫鬟立刻端着一碗莲子羹走过来,放在林微面前的桌上。莲子羹炖得软糯香甜,还撒了一层薄薄的桂花,香气扑鼻。林微端起碗,轻轻喝了一口,温温的口感顺着喉咙滑下去,很是舒服。
“谢谢母亲,味道很好。”林微放下碗,看向老夫人,“不知道母亲今日找我来,有什么要事商议?”
老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微儿,上午在清晖堂的事,是母亲错怪你了。婉儿那孩子,刚回府,心性不定,又被我宠坏了,才会做出那样的糊涂事。你放心,我已经好好教训她了,以后不会再让她找你的麻烦。”
林微心中冷笑,老夫人这话听起来是在道歉,实则是在为林婉儿开脱,还顺便卖了她一个人情。她没有戳破,只是顺着老夫人的话说:“母亲言重了,妹妹还小,知错能改就好。我也不会真的和她计较。”
“你能这么想,母亲就放心了。”老夫人点点头,又道,“其实今日找你过来,除了为上午的事道歉,还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再过几日,就是你父亲的生辰了,往年府里都会办一场生辰宴,请一些亲朋好友过来热闹热闹。今年你妹妹也回来了,我想着把宴办得隆重一些,你是姐姐,心思又细,不如就由你来负责筹备生辰宴的事吧。”
林微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老夫人会让她筹备生辰宴。筹备宴席可不是小事,要安排宾客、准备酒菜、布置场地,还要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稍有不慎就会出错。老夫人让她来做这件事,是真的信任她,还是想借此机会给她挖坑,让她出错?
“母亲,筹备生辰宴是大事,我怕我经验不足,办不好反而让父亲失望。”林微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委婉地推辞,“不如让管家和几位姨娘一起筹备,我在旁边帮忙就好。”
老夫人却摇摇头,语气带着几分不容拒绝:“不行,管家毕竟是外人,姨娘们又各有心思,未必能尽心尽力。你是侯府的二姑娘,又是姐姐,这件事交给你,我和你父亲才放心。再说,你前几日在宫宴上的表现那么出色,连皇上都夸赞你,筹备一个生辰宴对你来说,肯定不在话下。”
这话听起来是在夸赞,实则是在将她的军。林微心里清楚,老夫人这是算准了她不会拒绝——若是拒绝,就是不给老夫人和父亲面子,还会让人觉得她胆小怕事,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若是答应,一旦出了差错,就会成为林婉儿和其他人攻击她的把柄。
“既然母亲这么信任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林微权衡利弊后,点头应了下来,“只是筹备宴席需要不少人手和银子,还请母亲允许我调动府里的下人,并且给我一笔备用的银子。”
老夫人见她答应,脸上的笑容更浓了:“这是自然。我已经跟林管家打过招呼了,府里的下人任凭你调遣,备用银子我也让嬷嬷准备好了,等会儿你让青禾来取就行。你放心,只要你把生辰宴办得好,我和你父亲都会好好赏你。”
“谢谢母亲。”林微起身道谢,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起来——筹备生辰宴虽然麻烦,但也是一个机会,她可以借此机会调动府里的下人,了解侯府的人脉关系,还能在父亲面前表现自己的能力,为自己在侯府争取更多的话语权。而且,她倒要看看,老夫人和林婉儿会不会在生辰宴上搞什么小动作,若是她们敢动手,她就正好借此机会,彻底巩固自己在侯府的地位。
又和老夫人聊了几句关于生辰宴的细节后,林微便起身告辞。走出慈安院时,阳光已经有些西斜,院子里的牡丹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林微深吸一口气,刚要往自己的院子走,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二姑娘,请留步。”
她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灰色布衣的男子站在不远处的柳树下,男子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他线条紧绷的下颌。林微心里一紧,这男子的气息很隐蔽,若不是他主动开口,她根本没察觉到他的存在——这绝对是个练家子,而且很可能是暗卫。
“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林微停下脚步,语气平静,手却悄悄放在了腰间的墨色腰带上——那里藏着一把她用现代工艺打造的短刀,虽然小巧,但锋利无比,足以应对突发情况。
男子抬起头,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眼神锐利如鹰,却没有丝毫恶意。他快步走到林微面前,躬身行礼:“属下是王爷的暗卫,代号‘影一’。王爷让属下转告姑娘,三日后的生辰宴,恐有不测,让姑娘多加小心。”
林微心中一惊,宇文擎的暗卫竟然会主动来找她,还提醒她生辰宴有危险。这说明宇文擎不仅在关注她,还知道侯府内部的情况,甚至可能知道有人要在生辰宴上对她不利。
“王爷还说了什么?”林微追问,“他知道是谁要对我不利吗?”
影一摇摇头:“王爷只说,生辰宴上会有不速之客,目标很可能是姑娘,至于具体是谁,王爷还在调查。王爷还说,若是姑娘遇到危险,可以用这个联系他。”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黑色哨子,递给林微,“这哨子的声音只有王府的暗卫能听到,只要姑娘吹响它,属下们就会立刻赶来支援。”
林微接过哨子,哨子是用某种金属制成的,表面光滑,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擎”字——这是宇文擎的标志。她握紧哨子,心里疑惑更深:“王爷为什么要帮我?我们不过是在宫宴上见过一面,他没必要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影一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王爷说,姑娘是个有趣的人,值得他出手相助。而且,王爷觉得,姑娘的存在,或许能改变一些事情。”说完,他又躬身行礼,“属下的话已经带到,先行告辞。姑娘保重。”
话音刚落,影一的身影就像一阵风似的,消失在柳树后面,只留下几片被风吹落的柳叶,缓缓飘落在地上。林微握着哨子,站在原地,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宇文擎说她“有趣”,说她能“改变一些事情”,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知道了她穿越的秘密?还是说,他看中了她的能力,想让她成为他的助力?
不管宇文擎的目的是什么,他的提醒都让林微提高了警惕。生辰宴上有危险,目标是她,那么最有可能动手的,就是林婉儿和她背后的人,甚至可能还有侯府之外的势力。她必须尽快做好准备,不仅要筹备好生辰宴,还要防范可能出现的危险。
回到院子后,林微立刻叫来了青禾和另外两个她信任的丫鬟——一个叫晚晴,手脚麻利,擅长记账;一个叫听雪,心思细腻,善于观察。她将筹备生辰宴的事交给她们,分工明确:晚晴负责统计宾客名单和采购物资,听雪负责布置场地和安排下人,青禾则留在她身边,协助她处理各种琐事。
“晚晴,你去把林管家叫来,我要和他核对一下府里现有的食材和餐具,看看还需要采购哪些东西。”林微坐在书房里,对着晚晴吩咐道,“另外,你把往年生辰宴的宾客名单找出来,对比一下今年需要邀请的人,尤其是那些和父亲有公务往来的官员,还有和侯府有姻亲关系的家族,都要一一列出来,不能有遗漏。”
晚晴躬身应道:“是,姑娘,我这就去办。”
“听雪,你去慈安院取备用银子,然后去院子里看看,哪些地方需要布置,比如正厅、花园、走廊,都要规划好。另外,你留意一下府里下人的动向,尤其是那些最近和大小姐走得比较近的,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林微又对听雪说,“若是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立刻告诉我,不要声张。”
听雪点头:“姑娘放心,我会注意的。”
两个丫鬟离开后,书房里只剩下林微和青禾。林微拿出影一给她的黑色哨子,递给青禾:“青禾,你把这个哨子收好,贴身带着。若是在生辰宴上遇到危险,你就立刻吹响它,会有人来救我们。”
青禾接过哨子,虽然不知道这哨子的来历,但见林微说得严肃,还是认真地点点头:“姑娘放心,我一定会收好的。”
林微看着青禾,心里有了一丝暖意。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青禾是她最信任的人,也是她唯一的依靠。她深吸一口气,对青禾说:“生辰宴上可能会有危险,我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你去库房里找一些结实的绳子和锋利的剪刀,还有一些常用的药品,比如止血的、解毒的,都准备好,藏在我们的房间里,以防万一。”
“是,姑娘。”青禾应道,转身就要去库房。
“等等。”林微叫住她,“你再找一件深色的披风,还有一双轻便的鞋子,也一起准备好。若是真的遇到危险,我们可能需要离开侯府,这些东西会用得上。”
青禾一一记下,然后匆匆离开了书房。林微坐在书桌前,拿出纸笔,开始绘制生辰宴的场地布局图——她将正厅、花园、走廊的位置都标出来,在容易发生危险的地方,比如走廊的拐角、花园的假山后面,都做了标记,还规划了几条逃生路线。她知道,只有做好充分的准备,才能在危险来临时,从容应对。
就在这时,晚晴带着林管家回来了。林管家手里拿着一本账簿,走到林微面前,躬身行礼:“二姑娘,您要的府里食材和餐具的清单,都在这里了。”
林微接过账簿,仔细翻看起来。账簿上记录得很详细,食材有鸡鸭鱼肉、蔬菜水果,餐具也有碗碟、酒杯、筷子,数量都很充足。但她注意到,食材里缺少一些新鲜的海鲜,餐具里也没有足够的银质器皿——往年的生辰宴上,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今年怎么会没有准备?
“林管家,府里怎么没有新鲜的海鲜?还有银质器皿,数量也不够,往年可不是这样的。”林微抬起头,看向林管家,语气带着几分疑问。
林管家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回二姑娘,最近海上风浪大,海鲜运不过来,所以府里就没有采购。至于银质器皿,前几日大小姐说要用,让下人搬到她的院子里去了,现在还没还回来。”
林微心里冷笑,又是林婉儿!她故意将银质器皿搬到自己的院子里,就是想让她在筹备生辰宴时出丑。没有海鲜和银质器皿,生辰宴的规格就会降低,父亲和宾客们肯定会不满意,到时候责任就会落在她的头上。
“既然海鲜运不过来,那就算了,我们可以用其他的食材代替,比如新鲜的河鲜和山珍,一样能做出丰盛的宴席。”林微不动声色地说,“至于银质器皿,你现在就去大小姐的院子里,把所有的银质器皿都拿回来,就说是我要用来筹备生辰宴的,若是大小姐不肯,你就说是父亲的意思。”
林管家愣了一下,随即躬身应道:“是,姑娘,属下这就去办。”
林管家离开后,晚晴小声对林微说:“姑娘,大小姐肯定不会轻易把银质器皿交出来的,林管家去了,恐怕会碰壁。”
林微冷笑一声:“她碰不碰壁不重要,重要的是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现在负责筹备生辰宴,府里的一切物资都要听我的调配。若是林婉儿敢阻拦,就是不给父亲面子,到时候父亲自然会收拾她。”
晚晴恍然大悟,连忙点头:“姑娘说得对,这样一来,大小姐就不敢再胡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微全身心投入到生辰宴的筹备中。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核对宾客名单、检查食材采购、监督场地布置,忙得不可开交。晚晴和听雪也很给力,将各自负责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青禾则一直跟在她身边,帮她处理各种琐事,还时刻留意着府里的动向。
期间,林婉儿果然没有安分。她几次三番地找借口想要插手生辰宴的筹备,一会儿说宾客名单漏了她的朋友,一会儿说场地布置不符合她的心意,但都被林微以“父亲信任我,让我全权负责”为由挡了回去。林婉儿气得脸色发白,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微将生辰宴筹备得越来越顺利。
转眼就到了父亲林靖远生辰的前一天。晚上,林微正在书房里核对第二天的流程,青禾突然匆匆跑进来,脸色慌张:“姑娘,不好了,听雪在花园里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那人鬼鬼祟祟地在布置好的场地里徘徊,还往花坛里藏了什么东西!”
林微心里一紧,立刻站起身:“走,去看看!”
她跟着青禾快步来到花园,远远就看到听雪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对着她们使眼色。林微顺着听雪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男子正蹲在花坛旁边,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包裹,似乎在往花坛里埋东西。男子的动作很快,埋好东西后,又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转身就要离开。
“拦住他!”林微低喝一声,率先冲了出去。那男子见状,脸色一变,拔腿就跑。青禾和听雪也立刻追了上去。男子跑得很快,身手也很敏捷,眼看就要跑出花园的大门,突然从旁边的阴影里冲出一个人,一脚将男子绊倒在地。
林微定睛一看,竟然是影一!
影一迅速上前,将男子制服,然后走到林微面前,躬身行礼:“姑娘,属下奉命保护姑娘,幸好及时赶到。”
林微松了一口气,对影一说:“谢谢你,快看看他往花坛里埋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