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枢的光幕突然亮起,金鳞碎片投射出段新的影像:逐日人将第三块碎片嵌入断杖时,曾往截面啐了口唾沫,又用手掌反复摩挲,直到掌心的汗浸透木茬。“是‘人气’。”我恍然大悟,“他用自己的气息给碎片做了标记。”
我将时枢贴在断杖屏障上,让自己的掌心与断杖截面贴合。时枢的金光顺着我的手掌渗入断杖,那些纠缠的断杖突然剧烈震颤,在风里发出“嗡嗡”的共鸣。风语中突然混入新的音节,像是无数根断杖在同时呼喊:“……承其志者……可持其铭……”
屏障“哗啦”一声散开,青铜片缓缓落在时枢的光幕中。与前两块碎片融合的瞬间,断杖坪突然刮起旋转的风,所有断杖都朝着我们倾斜,杖头的晶体碎片反射着落日的光,在半空组成幅完整的木杖虚影——虚影中,逐日人正举着修复好的木杖,朝着落日深深鞠躬,仿佛在与什么告别。
“原来他不是非要追上太阳。”白月初望着虚影,突然笑了,“他是在跟太阳约定——我走不动了,但会有人接着来。”
青铜片融入时枢后,“逐日之铭”的前三个字已完整浮现:“逐”“日”“之”。光幕中投射出段更清晰的记忆:逐日人在断杖坪停留了七天,每天都在断杖上刻下太阳的轨迹,第七天傍晚,他将第三块碎片藏好,对着西方的落日说:“风会记得我的方向,后来者若能听懂风语,便知我没骗他们——太阳不是终点,是起点。”
“风会记得……”我望着旋转的风,突然明白巽卦碎片的用处。便催动时枢中的巽卦力量,让风语凝聚成清晰的字句:“……西行三十里……沉日潭……见日之影……”
风语消散时,断杖坪的断杖们纷纷倒下,在沙地上铺出条通往西方的路,路面的灼痕组成“之”字的纹路,像道指引的箭头。白月初捡起根还带着温度的断杖,掂量了两下:“看来这根能当拐杖用。”他用刀削去杖头的毛刺,“你看这木纹,像不像条路?”
我凑近看,断杖的截面木纹果然呈放射状,中心是个小小的太阳形状,纹路延伸到边缘,像太阳的光芒洒在大地上。“是‘日纹’。”时枢的金光扫过木纹,“铁心檀在日光下生长,木纹会随太阳轨迹变化,这根杖的主人,确实追了太阳很久。”
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时,断杖坪的沙地开始降温,赤红色的岩块渐渐恢复成普通的沙粒,却在地上留下无数杖痕,像给大地盖了个印章。我们踩着“之”字路往西走,白月初拄着新捡的断杖,杖头敲击地面的“笃笃”声,竟与风语中的节奏完全一致。
“你听,”他突然停下脚步,侧耳细听,“前面有水声。”
果然,风声里混着隐约的“哗哗”声,像是河流撞击岩石的回响。时枢的光幕中,“逐日之铭”的第四个字“铭”已浮现出轮廓,旁边标注着“沉日潭·见影”的字样。
“沉日潭,日之影……”我咀嚼着这几个字,突然想起望日村王婆的话,“她说有人看见逐日人在水里追太阳的影子,难道就是这里?”
白月初拄着断杖往前走,杖头的晶体碎片突然亮起,在沙地上投下道晃动的光斑,光斑的形状竟与沉日潭的轮廓吻合。“不管是影子还是真太阳,”他的声音在暮色里格外清晰,“总得去看看才知道。”
暮色渐浓,断杖坪的断杖们已完全隐入黑暗,只有我们走过的“之”字路还泛着淡淡的金光,像条被记忆照亮的归途。我握紧时枢,感受着三块碎片传来的力量——那是木杖的坚韧,是风语的执着,是落日的温暖。这些力量交织在一起,像首未完的歌,等着我们在沉日潭边,继续把它唱下去。
远处的水声越来越清晰,混着风声,像在诉说着什么。我知道,沉日潭的考验就在前方,而那藏在水里的太阳影子,或许正是解开“逐日之铭”秘密的关键。就像三百年前那个举着断杖的身影,我们也正朝着光的方向,一步一步,踏实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