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坎水藏锋(2 / 2)

“这就是坎卦的‘险中求稳’。”水伯走回码头,竹篙往地上一顿,“最后一关‘识玉不迷’,是说沉水玉会映出人心底的贪念,看着像金银财宝,实则是勾魂的钩子。多少人栽在这关,不是被水卷走,是自己跳下去的。”

白月初摸了摸下巴:“老丈既然懂这么多,为何自己不取沉水玉?”

水伯的眼神暗了暗,蓑衣上的水珠突然凝结成冰:“四十年前,我儿子就是为了取玉,被漩涡卷走的。我守在这,不是为了玉,是想提醒后来人——水的险,不在它的猛,在它的柔,能一点点磨掉你的戒心,等你发现时,早就陷进去了。”他的声音里带着股化不开的涩味,像被湖水泡透的木头。

时枢的光幕突然闪烁,显示湖心漩涡的转速在加快,水下的暗流越来越急,像是在催促我们。“该走了。”我握紧木耒,耒头的铁刃与镇土石的气息相呼应,散发出淡淡的土黄色光晕,“听浪辨位靠时枢,踏水不沉……”

“靠这个。”白月初从包里掏出两块防潮的油布,油布上涂着桐油,闪着光亮,“我爷说,桐油不沾水,铺在水面能当临时的船。”他将油布往水面一铺,油布果然稳稳地浮着,边缘还微微翘起,像片小小的荷叶。

水伯看着油布,突然叹了口气:“倒是个法子。记住,看到玉的时候,别盯着它的光,想想艮山的土,土能克水,也能定心。”

我们踩着油布往暗点划去,油布在水面上轻轻晃动,像摇篮一样。白月初用青铜刀当桨,我则握着木耒,耒头的光晕照向水下,能看到那些水蜈藻在暗处扭动,却不敢靠近光晕。

“你看那浪纹!”白月初突然指向左侧,那里的波纹突然变密,像是被什么东西切开,“水伯说的交叉点,应该在那!”

我调整方向,油布顺着浪纹的轨迹滑行,果然避开了几处看似平静、实则下凹的“陷阱”。离暗点越近,水下的光芒越亮,隐约能看到一块拳头大的玉在漩涡中心旋转,玉光透过水层映在油布上,变幻出五彩的光晕,像无数宝石在闪烁。

“小心!”时枢突然警告,“玉在放幻象!”

我猛地低头,只见油布上的光晕里,竟映出了艮卦梯田的景象——土灵们在田埂上劳作,镇土石发出温暖的光,甚至能闻到泥土的腥气。白月初也愣住了,他的光晕里,是个穿着红衣的女子在给他缝补青铜刀的刀鞘,动作温柔得像水。

“是水伯说的贪念!”我咬了咬舌尖,疼痛让幻象淡了些,“想让我们想起安稳的东西,忘了脚下的险!”我举起木耒,耒头的土黄色光晕猛地扩大,将五彩的玉光压了下去,“想想艮卦的‘止’!”

白月初猛地回过神,青铜刀往油布上一戳,油布剧烈晃动,幻象瞬间破碎。我们终于到了暗点上方,漩涡中心的沉水玉清晰可见,玉的表面刻着坎卦的符号,水流绕着玉旋转,却伤不了它分毫,反而像是在滋养它。

“踏水不沉,要借水的力!”我想起水伯的话,将木耒插入水中,耒头的光晕与玉光相触,漩涡突然慢了下来,露出底下的石座。白月初踩着油布一跃,脚尖在水面上轻点,借着漩涡的旋转力,竟真的稳稳落在了石座上,他笑着回头:“这水的骨头,摸着了!”

我也跟着跃过去,木耒刺入石座的缝隙,将镇土石的力量注入,漩涡彻底停了。沉水玉失去水流的包裹,轻轻落在石座上,玉光柔和了许多,不再闪烁诱惑的光晕。玉的背面刻着行小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险能破人,亦能成人。”

“这才是坎卦的真意。”时枢将玉吸入光幕,坎卦的符号与艮卦相扣,发出沉稳的光芒,“险不是用来怕的,是用来懂的——懂水的柔中带刚,才能借它的力;懂险的藏而不露,才能避开它的陷。”

我们踩着油布往回划时,水伯已经不见了,码头上只留下一双水引鞋,鞋底的白光在月光下闪了闪,像是在告别。白月初拿起鞋,突然笑了:“老丈还是心软了。”

湖面上的风渐渐停了,月光重新铺成完整的银毯。我握着木耒,感受着坎水玉传来的清凉力量,突然明白:艮卦的“止”是扎根,坎卦的“险”是流动,就像土地离不开水的滋养,水也离不开土地的约束,缺了谁都不成世界。

远处的水面上,水蜈藻开始枯萎,断裂的码头木板下,冒出了细小的绿芽。白月初指着芽尖:“你看,险过了,就是生。”

月光下,湖底的水脉与地脉图上的线条完全重合,艮土与坎水在图中交织,像幅正在生长的画。我知道,下一站的离卦,该带着这份“刚柔相济”的道理,去面对更烈的考验了——毕竟,火的烈,可比水的险,直接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