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问天崖下来时,腕间的“生序之印”仍在发烫,那道淡金色的阳爻纹路里,似乎流淌着北斗星的清辉。时枢玉简悬浮在掌心,光幕中乾卦第一爻的金线已完全稳定,像一根绷紧的弓弦,直指洛水方向。白月初背着行囊走在前面,青铜短刀的雷纹在阳光下闪闪烁烁,他时不时回头喊一声:“跟上咯,洛水的龟甲滩可是有潮汐的,错过了时辰,龟甲都沉水底咯!”
洛水比想象中更宽,河面如铺着一层揉皱的碧玉,水汽漫上来时,带着淡淡的腥味,混杂着芦苇的清香。岸边的浅滩上,果然散落着无数龟甲,大的如车轮,小的仅巴掌大,甲片上的纹路纵横交错,乍看杂乱无章,仔细辨认却能发现,每道纹路的转折、粗细都暗合某种规律——像未被破译的密码,又像伏羲画卦前的草稿。
“这些可不是普通龟甲。”白月初蹲下身,捡起一块边缘带缺口的甲片,甲面光滑如玉,对着阳光一照,能看到里面流动的淡金色光晕,“我爷说,这是‘洛书龟’的背甲。当年伏羲就是看着洛书龟背上的纹路,才画出了八卦的雏形。你瞧这纹路——”他用手指在甲片上划出一道弧线,“像不像乾卦的第二爻?”
我接过龟甲,指尖刚触碰到纹路,甲片突然发烫,竟在掌心映出一幅模糊的画面:一群先民围坐在篝火旁,有人在争执,有人在哭泣,有人在沉默,混乱中,一个老者站起身,用树枝在地上画了道横线,争执的人突然安静下来,像是看懂了什么。画面消散时,甲片上的纹路亮了亮,浮现出两个小字:“人序”。
“看来这龟甲能照出‘人序’的本源。”时枢的光幕突然展开,将整片滩涂都笼罩其中。滩上的龟甲纷纷亮起,甲片纹路在空中交织,竟组成了一幅巨大的“洛书”图:纵、横、斜三条线上的数字,其和皆为十五,像一个精密的魔方,每个数字都对应着一块龟甲的位置。而在洛书图的中心,一块最大的石龟腹甲正嵌在滩涂里,甲面刻着“知人”二字,正是乾卦第二爻碎片的藏身之处。
但石龟周围的龟甲却在旋转,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旋转的龟甲纹路中,浮现出无数张人脸:有愤怒的、贪婪的、嫉妒的、怯懦的……这些情绪化作尖刺,不断撞击着屏障,发出“滋滋”的声响。白月初用刀背敲了敲屏障,刀刃竟被弹了回来,“这是‘人心障’,得让这些混乱的情绪平静下来,屏障才会打开。”
我想起伏羲“知人”的教诲。天序是星辰的轨迹,物序是草木的枯荣,而人序,或许就是情绪的安放。便试着将时枢的金光对准屏障,光幕中的乾卦第一爻轻轻震颤,那些代表“愤怒”的人脸突然停滞——金光中,映出了他们愤怒的缘由:有人因食物被抢而怒,有人因亲人被伤而愤。
“原来愤怒的背后,是守护。”我轻声道,将掌心贴在屏障上。时枢的金光顺着龟甲纹路流淌,那些愤怒的人脸渐渐柔和,化作一道道暖流融入滩涂,滋养出细小的绿芽。紧接着,“贪婪”的人脸浮现,金光中映出他们的过往:有人为寒冬储存粮食,有人为部落囤积火种。
“贪婪的深处,是生存。”白月初挠了挠头,“我爷说,人这东西,情绪就像洛水里的浪,看着吓人,其实都是顺着河床在流。”
当最后一张“怯懦”的人脸在金光中消散——它的背后,是对弱小的怜惜,是怕伤害他人的犹豫——石龟周围的屏障突然裂开,龟甲纷纷归位,在滩涂铺出一条通往石龟腹甲的路。那条路的纹路,正是乾卦第二爻的形状。
石龟腹甲上的“知人”二字突然凹陷,化作两个凹槽。时枢的光幕投射出两道虚影:一道是伏羲画卦时的侧影,一道是女娲造人时的剪影。“看来得让‘生’与‘序’的力量合二为一。”我将“娲皇之佑”的莲花光晕注入一个凹槽,白月初则用青铜刀的雷纹(那是他爷爷留下的“序之器”)触碰另一个凹槽。
两道力量相触的瞬间,石龟腹甲“咔”地一声裂开,露出里面的青铜碎片。碎片入手的刹那,滩涂的龟甲突然全部立起,甲面纹路组成了无数个“人”字,这些人字相互依偎,形成了部落、村庄、城邦的形状——原来“知人”不是看透人心,而是懂得每个“我”,都在“我们”之中。
乾卦第二爻融入时枢的瞬间,光幕中浮现出一段文字:“人序者,非强作整齐,是知其欲,导其行。如洛水汇流,千溪各有向,终归于海。”远处的河面突然泛起涟漪,一只巨大的洛书龟从水底浮出,背甲上的纹路与滩涂的洛书图完全吻合。龟甲中央,一枚青铜残片正闪着光,那是乾卦的第三爻,刻着“知物”二字。
“看来这老龟要带我们去下一站。”白月初跳上龟背,朝我招手,“我爷的笔记里说,洛书龟能通万物语,要解‘知物’的谜题,少不了它帮忙。”
洛书龟的背甲宽阔如船,我们坐在上面,看着两岸的芦苇向后退去。龟甲纹路中的数字时不时亮起,像在计算水流的速度、风向的角度。白月初拿出干粮,掰了块饼递给龟首,老龟竟微微点头,算是谢过。“你看,”他笑着说,“万物都有自己的语言,石头的语言是纹路,水流的语言是波纹,草木的语言是枯荣。伏羲能懂这些,才画出了八卦。”
行至洛水支流的一处浅湾,老龟停下脚步,用头指向岸边的一片森林。森林里的草木长得格外奇特:松树的枝叶呈方形,花朵按五瓣排列,藤蔓缠绕的轨迹是螺旋状……时枢的光幕立刻亮起,显示出这些草木的生长规律:方形枝叶对应“坤”卦,五瓣花朵暗合“五行”,螺旋藤蔓藏着“太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