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截被利落剪断的漆包线,以及旁边清晰的成人脚印,像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从林向阳的头顶浇下,瞬间冻结了他因展览获奖和机械厂邀请而泛起的一丝温热。
清晨的阳光带着虚假的暖意,落在他僵硬的脊背上,却驱不散那从心底深处弥漫开的刺骨寒意。
对方来了。
不仅来了,还以这种充满蔑视和挑衅的方式,宣告了他们对他这些小把戏的洞悉,以及随时可以将其碾碎的实力。
这不是试探,这更像是一次警告,一次示威。
告诉他,他所以为的隐秘和防御,在对方眼中或许如同孩童垒砌的沙堡,不堪一击。
林向阳站在屋后狭窄的胡同里,目光死死盯着那个脚印和断线,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传来的刺痛感让他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不能慌,绝对不能慌。
愤怒和恐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对手更快地找到你的破绽。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对方为什么要剪断报警线?
仅仅是示威吗?
不,这更像是一种“清理障碍”的行为。
他们或许打算在近期有所行动,所以先拔掉这颗可能发出噪音的“钉子”。
行动的目标,毫无疑问,是地窖。
他们似乎笃定地窖里藏着他们感兴趣的东西——那些德文机械书、神秘的“盾”字册子、滤波电路图,乃至那台隐藏着标记的德国旧相机。
这些东西,任何一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都可能给这个家庭带来灭顶之灾。
必须尽快转移!
或者,至少要做好随时能转移的准备。
但转移到哪里?
家里就这么大点地方,哪里才算绝对安全?
而且,转移过程中的风险又如何规避?
一个个难题如同沉重的枷锁,套在林向阳的心头。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弯下腰,用极其自然的速度,仿佛只是随意整理杂物般,将那段断掉的漆包线捡起,连同脚印周围的浮土一起弄乱,抹去所有明显的痕迹。
然后,他像没事人一样,端着洗漱盆,面色平静地回到了前院,甚至还和一个早起倒痰盂的邻居点头打了个招呼。
他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
暗处的眼睛,或许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回到屋内,弟妹们也已经起床。
晓梅正在准备简单的早饭,卫国和晓雨在帮忙摆弄碗筷。
看到大哥进来,晓梅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林向阳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需要时间思考,需要一个周全的计划。
早饭桌上,气氛有些沉闷。
连最迟钝的卫国都感觉到大哥和二姐似乎有心事,扒饭的动作都轻了许多。
“大哥,”晓梅最终还是没忍住,低声开口,用的是只有兄妹几人能听到的音量,“是不是……昨晚……”
“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