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使者团在钓鱼城住了下来,所谓的“宣慰”变成了深入细致的“体察”。贾侍郎整日埋首于账册文书之中,带来的户部文吏算盘打得噼啪响,试图从数字中找到凌岳贪墨、虚报或是拥兵自重的证据。钱御史则像个幽灵般在营地里四处转悠,时而“亲切”地与老兵攀谈,时而“关切”地询问百姓生活,试图挖出凌岳的不法之事或民心不稳的证据。
凌岳对此早有防备。账目方面,苏婉清和冉琎做得滴水不漏,即便有些许出入,也完全可以用战乱和天灾导致的混乱来解释。至于人心,经过连番整肃和外部压力,内部虽然仍有不满,但大多数人深知与凌岳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且凌岳确实带着他们守住了家园,因此面对钱御史的旁敲侧击,大多缄口不言,或者反而诉说朝廷不作为和凌将军的好话。
这让钱御史颇为郁闷,但他并不死心。
这一日,钱御史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他被严格限制活动的王立,不知通过什么办法,竟然让一个心腹小厮,将一封密信塞到了钱御史随从的手中!
信中,王立痛陈凌岳“虚伪残暴”、“囚禁友军使者”、“暗中与蒙古勾结”(完全是诬陷),并极力鼓吹渝州张钰的“忠义”和“实力”,暗示朝廷若能扶持张钰,定能平定川东,暗示凌岳是最大障碍。
这封信如同毒药,正好契合了钱御史对凌岳的先入为主的恶感,也符合朝中某些人“以贼制贼”或“扶弱除强”的阴暗心思。他如获至宝,立刻秘密约见贾侍郎。
而几乎与此同时,凌一领导的监控网络也捕捉到了这一异常信息传递。凌岳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眼中寒光一闪。
“王立…果然还是跳出来了。本想留着他多榨点张钰的油水,现在看来,留不得了。”凌岳语气冰冷,“凌一,让他‘病逝’,做得干净点,就说是之前忧惧成疾,又染了时疫。”
“是。”凌一领命,无声无息地退下。
当夜,被软禁的王立突然“暴病身亡”,尸体很快被拖出火化(以防瘟疫为由)。消息传到使者耳中,贾侍郎只是皱了皱眉,未置可否。钱御史却疑心大起,认为这是凌岳杀人灭口,更加确信王立密信的内容,对凌岳的敌意更深。
然而,还没等钱御史拿着王立的“遗书”发难,另一件事彻底打乱了他的步骤。
被凌岳派往荆湖制置使司送第二封奏疏的信使,竟然奇迹般地回来了,并且带回了荆湖制置副使的亲笔回信!
原来,这名信使极其机警,上次遇袭后,改变了路线,绕了远路,终于抵达荆湖制置司。而荆湖制置使司的态度,却颇为微妙。他们似乎对凌岳这支突然冒出来的力量也很感兴趣,但更倾向于观察和利用。回信中对凌岳的功劳表示“嘉许”,对困难表示“同情”,但实质性支援依旧没有,只是表示“已将将军奏疏转送朝廷”,并暗示“川事复杂,望将军好自为之,谨守臣节,勿授人以柄”。
这封回信虽然依旧空洞,但其官方背景和转奏朝廷的承诺,无疑给凌岳披上了一层合法的外衣。凌岳立刻“欣喜”地将回信“呈送”天使阅览。
贾侍郎看了回信,态度明显更加谨慎。荆湖方面的态度,意味着凌岳并非完全孤立无援,朝廷若想动他,也需要考虑周边军镇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