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混沌之气触及剑痕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道剑痕仿佛被注入了活力，骤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光芒中，一个模糊的、由纯粹意念构成的虚影缓缓凝聚。那虚影，白衣胜雪，眉目清冷，眼神中却带着化不开的复杂情绪，正是顾倾城的模样！
但这并非顾倾城本人，甚至不是残魂。这只是他留在这道因果剑痕中的、最深刻的 “心象投影” ，是他对无光魔尊（或许也是对他自身道途）最终极的“疑问”所化！
“你……终于来了。”那心象投影开口，声音带着空洞的回响，仿佛跨越了万古时光，“我一直在想，若再见你，该问什么。”
无光魔尊动作一顿，混沌之眸冷冷地注视着投影：“问什么，结果都已注定。你的痕迹，将归于本尊之混沌。”
“结果？”顾倾城的投影微微摇头，那清冷的脸上竟露出一丝近乎悲悯的笑容，“你吞噬万物，超脱规则，踏入此间无垠之海。可你……真的‘自由’了吗？”
他抬起手指，并非指向无光魔尊，而是指向她的心象真界，指向那其中沉浮的、代表着她过往羁绊的情感烙印。
“你吞噬了观测者，却依旧警惕着更高层面的注视；你打破了源点之海，却在这更浩瀚的海洋中挣扎求生；你斩断了与我的因果，此刻却仍被这一缕残响引动心绪，前来探寻，甚至……想要通过‘吞噬’我来证明你的彻底超脱。”
“你所做的一切，看似在追求无上的自由，可每一步，又何尝不是在被你的‘过去’，你的‘执念’，你所‘反抗’的对象所定义，所驱使？”
顾倾城的投影目光如剑，仿佛要刺穿无光魔尊的意志核心。
“你反抗命运，于是命运成了你的坐标；你吞噬规则，于是规则成了你的资粮；你否定情感，于是情感成了你必须要跨越的障碍……你口称‘无疆’，可你的道，你的路，又何尝不是建立在这一切‘疆域’的基础之上？”
“若你真正无疆，又何须来‘斩’我这缕残响？真正无羁者，视万物如浮云，过而不留。而你，还在‘执着’于‘不执着’。”
“告诉我，”顾倾城的投影发出最后的诘问，声音振聋发聩，“你所追求的混沌超脱，究竟是真正的自由，还是……另一种形态的，最极致的 ‘我执’ ？！”
话音落下，那投影化作漫天光点，连同那道深刻的剑痕，一起缓缓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只留下那诛心的问题，如同无形的锁链，缠绕在无光魔尊的心头。
无光魔尊僵立在原地，心象真界内的混沌之气停止了流转。
顾倾城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内心深处一直刻意忽略的一扇门。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超越，在打破。可细想之下，她的每一步，似乎确实都在围绕着“反抗”与“否定”在进行。她以混沌包容一切，但这“包容”本身，是否也是一种强大的、不容置疑的“我”的意志体现？
混沌无疆……若这“无疆”仍需她以强大的“我”去推行，去维护，那这“无疆”，是否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疆域”？一个由她“无光魔尊”这个“我”所划下的、最宏大的牢笼？
她追求的是道，是真理。可若这道，这真理，最终只是她个人意志的无限放大，那与那执着于“绝对理性”的万法源瞳，与那执着于“掠夺”的烬灭君主，在本质上，又有何区别？
不过是从一种执着，跳到了另一种更宏大、更隐蔽的执着。
“我执”……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她意志核心中炸响。
她一直以外物为敌，以规则为敌，以命运为敌。却从未想过，那最需要超越的，或许正是这个不断抗争、不断吞噬、不断想要证明什么的……“我”！
心象真界开始剧烈震荡，内部规则雏形变得混乱不堪，那“逻辑-混沌奇点”也明灭不定。她的道心，因这直指根本的诘问，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动摇。
是继续沿着“我”的道路走下去，将这“我执”推行到极致，哪怕那可能并非真正的超脱？
还是……放下这“我”？
可若放下“我”，无光魔尊又将何在？她的混沌，她的道，又如何存续？
在这概念之海的垃圾场，面对一缕早已消散的因果残响发出的最后疑问，无光魔尊陷入了比面对万法源瞳时，更加深重、更加关乎根本的……
道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