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泽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中已没了半分波澜,只剩下冰冷的决绝:“军法如山,不容徇私。你若想赎罪,便用你的死,来警戒全军将士——往后再有临阵脱逃者,便是你的下场!”
他转身回到案后,拿起一支令旗,掷在地上,沉声道:“来人!将李景良押到校场,斩首示众!”
两名兵士立刻上前,架起瘫软在地的李景良。李景良还在挣扎着,嘴里喊着“求大人饶命”,可兵士们根本不理会,架着他就往校场走去。宗泽站在案后,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手指紧紧攥着案角,指节泛白——他并非无情,只是身为东京留守,他必须严明军纪,才能守住这东京,守住这大宋的江山。
校场上早已列队完毕,数千名宋军将士手持兵器,整齐地站在校场中央。月光洒在校场上,给将士们的甲胄镀上了一层冷冽的银辉。李景良被押到校场中央的高台上,兵士们解开他的绳索,将他按跪在地上。他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将士,有的眼神愤怒,有的眼神凝重,还有的眼神里带着惋惜——他知道,自己今日必死无疑。
宗泽走上高台,手持令旗,目光扫过台下的将士,声音洪亮得传遍整个校场:“将士们!阎中立统制在郑州十里坡力战金军,直至战死,他是我大宋的英雄!可李景良身为统制,却在战场上弃军而逃,置将士们的性命于不顾,置家国于不顾!”
他举起令旗,高声道:“军法无情!今日斩李景良,便是要让全军将士知道,临阵脱逃者,死!往后若有再敢无视军纪、贪生怕死者,无论官职高低,皆以军法处置!”
话音未落,宗泽猛地将令旗掷下。
“斩!”
刽子手早已手持长刀候在一旁,见令旗落下,立刻上前一步,双手握住刀柄,猛地挥刀斩下。
刀光一闪,伴随着一声闷响,李景良的头颅滚落在高台上,鲜血喷涌而出,溅在冰冷的青砖上,很快就积成了一滩。台下的将士们见状,纷纷屏住呼吸,没有人说话,只有风卷过校场的声响,带着几分悲壮。
宗泽站在高台上,望着李景良的尸体,眼神凝重。他知道,这一刀不仅斩了李景良,更是斩向了军中的怯懦与贪生怕死。他转过身,再次看向台下的将士,声音依旧洪亮:“将士们!如今金军压境,家国危在旦夕,唯有上下一心,严守军纪,方能击退金军,保住大宋江山!你们可有信心?”
“有!”
数千名将士齐声呐喊,声音震耳欲聋,刺破了沉沉的夜色,回荡在东京的上空。月光下,将士们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手中的兵器握得更紧——他们知道,从今日起,再无临阵脱逃者,只有为家国而战的大宋将士。
校场上的血迹已被夜风卷着尘土半掩,月光洒在残留的血渍上,泛着暗褐色的冷光。数千将士的呐喊声虽已散去,可甲胄碰撞的余响仿佛还在东京城头回荡,连檐角的铜铃都似带着几分激昂。宗泽立在高台上,望着台下渐次退去的兵士——他们的背影比往日更显挺拔,甲胄上的霜气在月光下凝成细珠,却掩不住眼中燃起的战意。他抬手拂去袍角沾染的尘土,指腹无意间触到腰间的玉带,那玉上刻着的“守土”二字,此刻在掌心烫得发烫。
三日后的清晨,东京城的谯楼刚敲过五更,城门口的守军便攥紧了长枪。连日来金军在郑州一带蠢蠢欲动,斥候传回的消息说完颜粘罕部正往郑州活动动,城中百姓虽未慌乱,却也多了几分戒备——街头的铁匠铺日夜不休,铁锤砸在铁砧上的“叮叮”声,与城楼上兵士的操练声交织在一起,成了东京城最坚实的底色。
“报——!”一名斥候策马从城外奔来,马蹄踏过青石板溅起晨露,他翻身落马时甲胄上还沾着草屑,冲进留守司时声音带着急促,“大人!郑州方向来了三人,自称是金军使者,要见留守大人,其中一人……竟是前几日降金的郭俊民!”
宗泽正坐在案前批阅文书,案角放着半截断刃——那是阎中立战死时被金军斩断的断刀,昨日斥候从十里坡带回,刀尖上还残留着暗红的血锈,他特意放在案前,晨起便摩挲几遍,指尖总能触到那粗糙的断口,似能摸到阎中立战死时的温热鲜血。听闻“郭俊民”三字,他握着笔的手一顿,墨汁在纸上晕开一小团黑渍,眸中厉色乍现,却只淡淡道:“带他们来厅堂,我倒要看看,这降将还有何脸面见我。”
辰时过半,郭俊民三人被守军押着穿过街道。郭俊民穿着一身半新的金人防寒短褐,腰间系着铜带——那服饰与城中宋军的粗布甲胄格格不入,领口还绣着淡淡的金狼纹,是金军下级官员的制式。他走得极慢,头垂得低,额前的乱发遮住了眼睛,不敢看两旁百姓的眼神。百姓们认得出他,前日阎中立战死、李景良逃窜的事早已传遍东京,有人朝他扔了烂菜叶,骂道:“叛徒!阎统制尸骨未寒,你倒穿着金人的衣裳回来当狗!”郭俊民身子一缩,却不敢躲,只加快了脚步,铜带碰撞的“叮当”声在此刻显得格外刺耳。
身旁的史姓金将却毫不在意。他身材魁梧,比寻常宋军兵士高出半个头,头戴铁盔,盔上红缨垂在肩侧,被晨风吹得微微晃动。他手中握着一根牛皮马鞭,时不时用马鞭指着街边的楼阁,嘴角带着不屑的笑,仿佛这东京城已是金军囊中之物。路过校场时,他瞥见地上残留的血痕,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低声对郭俊民道:“这便是宗泽操练军士的地方?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