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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汴京沦陷,二帝被俘(2 / 2)

郭京望着他们的背影,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转身却对难民们扬眉吐气:“瞧见没?便是天兵天将,也得敬贫道三分!”难民们愈发信服,有个老妇还把藏在怀里的半块糠饼塞给了他,嘴里念叨着“道长保佑”。

风雪一路向南,郭京的道袍更破了,脸上的泥垢厚得能刮下一层,可那几张黄符总被他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像揣着救命的符咒。他听人说襄阳城还在宋军手里,便日日扯着嗓子喊:“往襄阳去!到了襄阳,贫道便作法退敌!”

逃难的人群像条被冻僵的蛇,在雪地里缓缓蠕动。郭京混在其中,时而瑟缩着躲避寒风,时而又挺起胸膛装腔作势。汴梁城的火光早已被抛在身后,可那股血腥气,却像附在了他的骨头上,跟着他一步步往南去,成了他行骗人生路上,甩不掉的影子。

靖康二年二月丙寅,天色未明,汴梁城的雪已下了三日三夜,却盖不住那冲天的火光与血腥。北风卷着雪沫子,往皇宫深处钻,宣德门的金钉朱门早被金兵的撞木撞得粉碎,断裂的门轴上还挂着半幅残破的黄龙旗,被风撕得猎猎作响,像条濒死的巨蟒。

“轰——”

紫宸殿的琉璃瓦被金兵的投石机砸落一片,碎瓦混着雪块砸在丹墀上,溅起的冰碴子刮在殿角的铜鹤上,铮铮有声。殿前的禁军早已溃散,剩下的几个死士背靠着盘龙柱,手里的长枪被砍得只剩半截,甲胄裂开的缝隙里渗出血来,在雪地上凝成暗红的冰。完颜斡离不骑着匹乌桓马,玄色貂裘上沾着点点血污,他抬手止住身后的亲卫,马鞭往殿内一指,声音像淬了冰:“搜。”

十数名金兵如狼似虎地扑进殿内,案几被掀翻,玉磬摔得粉碎,供桌上的青铜爵杯滚了满地,发出刺耳的碰撞声。忽然有个金兵扯着嗓子喊:“在这儿!”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东暖阁的屏风后,两个身影正瑟缩着。前面的是太上皇赵佶,往日里簪花纵酒、挥毫泼墨的手,此刻死死攥着件暗龙纹的锦袍,指节白得像雪。他头上的通天冠歪斜着,珠串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露出的下颌上,竟挂着两道未干的泪痕。后面的皇帝赵桓,龙袍早被扯破了一角,露出的里衣沾着污泥,他双腿抖得像筛糠,若非赵佶扶着,怕是早瘫在地上了。

“狗皇帝!”一个络腮胡的金兵冲过去,抬脚就踹在赵桓膝弯。赵桓“哎哟”一声跪倒,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溅起的血珠瞬间被寒气冻住。赵佶猛地抬头,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厉色,却被金兵的刀柄迎面砸来,顿时嘴角淌出血,染红了胸前的锦袍。

“拿下!”完颜粘罕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他比斡离不更得意些,脸上沾满了宋军将士的鲜血,在火光里看着格外狰狞。他手里把玩着枚玉印,正是方才从御座下搜出来的“受命于天”玉玺,指腹摩挲着冰凉的玉面,忽然嗤笑一声,“南朝的天子,原也这般不经打。”

金兵上前,用粗麻绳将二帝捆了个结实。赵佶挣扎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想说什么,却被一个金兵狠狠推搡,踉跄着往外走。他路过殿角的画架时,瞥见自己前日未完成的《瑞鹤图》,绢帛已被火星烧穿了个洞,那几只栩栩如生的白鹤,正随着火焰蜷曲、焦黑。

殿外的厮杀声渐渐稀了,只剩下妇孺的哭嚎和金兵的喝骂。宫女们被像拖牲口似的往外拽,有个穿绿萼裙的小宫女抱着根廊柱不肯放,被金兵一刀砍在腕上,鲜血喷溅在朱红的柱子上,像开了朵凄厉的红梅。内侍们的惨叫声从御花园方向传来,混着假山后滚落的石子声,很快又归于沉寂。

二帝被押到宣德门的门楼上。斡离不命人将他们推到垛口边,指着城下说:“瞧瞧你的子民。”

赵佶眯起眼往下看,只见雪地里黑压压跪满了人,有宗室、有大臣,还有些勋贵家的女眷,个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吏部尚书王时雍被两个金兵架着,花白的胡子上挂着冰碴,看见城楼上的二帝,忽然老泪纵横,张了张嘴,却被金兵一记耳光扇得没了声息。

“轰——”远处的太清楼塌了半边,火焰窜起三丈高,映得半边天都红了。赵桓忽然“哇”地一声哭出来,哭声被风卷着,细碎得像断线的珠子:“爹爹……儿错了……不该信那郭京……”

赵佶浑身一震,像是被这话刺中了痛处。他想起去年冬天,那个穿着道袍的骗子在金銮殿上夸夸其谈,说什么“六甲神兵,刀枪不入”,自己竟信了,还拨了禁军给他调遣。直到金兵破城那日,才看见那些所谓的“神兵”,原是些街头泼皮,被金兵的铁骑一冲,便像割麦子似的倒了一地……

“带走!”粘罕不耐烦地挥挥手。金兵拖着二帝往楼下走,粗糙的麻绳勒进肉里,赵佶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恍惚间,仿佛看见城楼下的雪地里,有个熟悉的破道袍身影正往南窜,怀里好像还揣着什么黄澄澄的东西——是那骗子的符?

北风更紧了,卷着雪片打在脸上,像刀割一般。赵佶忽然停住脚,望着那座燃烧的宫城,望着那片被血浸透的雪地,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一口血喷在雪地上,绽开一朵刺目的红梅。

城门外,郭京正混在逃难的人群里往南挪。他似乎听见了什么,回头望了眼汴梁城的方向,只看见火光更盛了些。他紧了紧怀里的黄符,往嘴里塞了口干硬的麦饼,嚼了两下,忽然又扯出那副高深莫测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