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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种师闵殉国(2 / 2)

“将军!撤吧!天威军……守不住了!”一名亲兵嘶吼着扑过来,替他挡了一刀,自己却被劈成两半。

种师闵须发皆张,眼中血丝密布,他望着远处天威军的城楼——那里的“宋”字旗还在飘,却已被金兵的黑旗逼得摇摇欲坠。“我种氏世代忠良,唯有战死,岂有退逃!”他猛地勒转马头,提枪冲向最密集的金兵阵中,枪杆横扫,将一名金兵裨将连人带马砸翻,“今日,便让金狗知道,汉家儿郎的血,热得很!”

种师闵怒喝着冲下城头,长槊舞得如一团白光,将迎面冲来的三名金兵连人带马挑飞。他杀得性起,白发倒竖,战袍上溅满了血污,却越杀越勇,槊尖所指,金兵纷纷闪避。可金兵实在太多了,前仆后继,如涨潮的海水,刚杀退一波,又涌来一波。他左臂中了一箭,箭头穿透甲胄,带出一串血珠,却只是咬牙将箭杆折断,依旧挥槊死战。

“将军!西侧寨墙破了!”一名亲卫浑身是血地奔来,话音未落,已被一支流矢射穿了咽喉。

种师闵回望天威军城头,那里已插上了数面黑旗,守兵正与金兵绞杀在一处,惨叫声不绝。他知道,大势已去。可他是种师闵,是种世衡的后人,种师道的弟弟,岂能屈膝?

他猛地勒转马头,长槊直指斡离不,声震山谷:“胡狗休狂!种师闵在此!”

斡离不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催马迎上。马刀与长槊在空中相撞,“铛”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两人都被震得虎口发麻。种师闵虽力战多时,力气却丝毫未减,长槊横扫,逼得斡离不侧身闪避,槊风扫过,竟将斡离不的貂裘撕下一角。

他如一头困兽,在乱军中东冲西突,枪尖染的血顺着枪缨滴落,在地上汇成一小滩。可金兵越来越多,刀砍在他的铠甲上,发出“砰砰”闷响,终于,一柄狼牙棒从侧后方扫来,正击中他的后心。

种师闵闷哼一声,喉头涌上腥甜,却强撑着回过身,用尽全力将长枪刺出——那枪如一道白虹,穿透了三名金兵的胸膛,死死钉在崖壁上。他从马背上栽落,落地时仍迅速一跃而起,挺枪厮杀,望着天威军的方向,嘴角似还噙着一丝不甘。

可毕竟寡不敌众。七八名金兵悍卒趁机围了上来,刀枪齐下。种师闵奋力格开两柄长刀,右腿却被一枪刺穿,战马痛得人立而起,将他掀落在地。他挣扎着拄槊站起,身上已添了七八处伤口,血顺着甲胄缝隙淌下,在冻土上积成一滩暗红。

“杀!”他嘶吼着,用尽最后力气将长槊掷出,正中一名金兵裨将的胸膛。

完颜斡离不勒住马,望着那拄槊不倒的身影,忽然抬手止住了上前的士兵。

种师闵望着漫天飞舞的黑旗,望着天威军城头飘扬的敌旗,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他猛地挺直了脊梁,仿佛又变回了那个镇守西陲的少年将军,最后望了一眼南方,缓缓闭上了眼睛,身躯轰然倒地。

山风依旧在吼,却似低了几分。斡离不望着那具渐渐冰冷的尸身,又望向已插上黑旗的天威军城,玄甲上的血珠顺着甲叶滚落,在冻土上凝成细冰。

山风卷着血腥味掠过隘口,宋兵的抵抗渐渐平息。斡离不走到种师闵尸身前,望着那双眼未闭的怒目,沉默片刻,忽然抬手道:“厚葬。”

井陉道上,四万宋军的尸骸枕藉,兵刃与甲胄散落得到处都是,被朔风卷得呜呜作响。东路军的铁蹄踏过血迹斑斑的山道,天威军的城门缓缓打开,完颜斡离不催马而入,玄色披风在风中展成一片黑云——这韩信成名之地,终究换了主人。

此时,天威军城楼的“宋”字旗已被扯下,一面黑底金狼旗缓缓升起,在朔风中展成一片黑云。崖壁上的血迹被晨霜冻住,红得发黑;碎石间的尸骸层层叠叠,有宋兵,也有金兵,都在深秋的寒意里渐渐僵硬。

斡离不望着那面狼旗,玄甲上的血渍已凝成果冻状,他深吸一口气,山风里满是血腥与枯草的气息。井陉道破,天威军落,东路军的铁蹄前,再无险隘可挡了。

谷中渐渐静了,只剩风刮过崖壁的呜咽,似在为殉国的忠魂,唱一曲迟来的挽歌。

井陉谷中的血腥气还未散尽,已被朔风卷着与寒霜缠在一处。完颜斡离不立于天威军城楼之上,望着崖下正在休整的东路军——伤兵裹着草药躺在篝火旁,甲胄上的血渍被冻成暗红硬块,伙夫正将烤得焦黄的马肉分下去,油星溅在霜地上,瞬间凝成小珠。他腰间的弯刀还在微微发颤,那是斩杀最后几名宋兵时震的,此刻被残阳映着,刃上的血痕已凝如赤线。

“三日。”他对身旁亲卫道,声音里带着厮杀后的沙哑,却依旧沉劲,“够了。”

亲卫会意,转身传令。片刻间,谷中响起收营的号角,呜呜咽咽,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锐劲。正在啃肉的士兵猛地站起,将残余的肉干塞进怀中;伤愈的兵卒扛起兵刃,甲叶碰撞声在谷中连成一片;战马被牵离篝火,打了个响鼻,蹄子刨得冻硬的土地簌簌落渣。

第三日清晨,寒霜比前几日更厚,踩在地上咯吱作响。斡离不勒马于谷口,玄甲上的霜花被晨光映得泛冷光,他抬手向东一指——那里的天际线隐在薄雾中,正是真定方向。“转旗,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