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玉板上那密密麻麻、令人眼花缭乱的阵纹交错和精巧绝伦的结构设计,陈实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自己这个为了偷懒而提出的“简单”提议,很可能最终会弄出来一个性能过剩、造价不菲的怪物。
接下来的几天,欧冶果不其然暂时将“本命扫帚”的伟大计划搁置一旁,全身心扑在了“自动扫地傀儡一号机”的研发与炼制上。他不再围着陈实打转索要精血丹气,而是开始频繁出入宗门库房,这次目标极其明确,拿着自己列出的详细清单,专门寻找用于感知、动力、结构、控制等方面的特定材料。
“管事!库房里那块婴儿拳头大小、通透无瑕的‘洞察之眼’水晶呢?对!就是能放大微观景象、明晰灵机流转的那块!快取来,老夫要给傀儡做‘眼睛’,非此物不能清晰辨微!”
“这几两‘风息秘银’不错,质地轻灵如羽,导能性极佳,正好用来做浮空阵法的核心基材,减轻负重!”
“还有这根三百年份的‘百炼金刚木’,韧性十足且灵韵内蕴,做傀儡的主体骨架最是合适不过,承重佳且不易变形!”
库房管事看着欧冶废拿着那张写满了各种专用材料名称的清单,专挑那些虽然不算宗门最顶级的镇库之宝、但也绝对价格不菲、寻常长老申请都需斟酌的灵材,心疼得嘴角直抽抽,额头冒汗。
但想起宗主的严令,要尽量满足欧冶大师的一切需求,他只得咬咬牙,陪着笑脸,照单全给,心里却在滴血:这可都是功勋点啊!欧冶大师这次又要捣鼓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怎么尽挑些偏门材料?
材料备齐,欧冶废就在陈实石亭旁边的一片空地上,临时开辟了一个炼器区域。炼器炉再次燃起熊熊道火,风箱呼啦,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与符文铭刻时的细微嗡鸣声不绝于耳。各色灵材在欧冶废精妙绝伦的控火术和锻打技巧下,逐渐熔炼、提纯、融合、塑形。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熔液、灵木灼烧以及符文定型的特殊气息。
陈实一开始还提心吊胆,生怕欧冶废炼着炼着,某个环节遇到瓶颈,又会灵光一闪想起“本命扫帚”的事,转头再来找他。但连续观察了几日,发现欧冶废完全沉迷于解决一个个具体的技术难题之中,常常为了优化某个阵法的能量回路,或者调整某个构件的契合度而废寝忘食,甚至几次因为沉浸于推演而忘了吃饭,还是陈实实在看不下去,端着饭菜送去,他才胡乱扒拉几口。见欧冶废如此专注,陈实才渐渐放下心来,甚至被勾起了几分好奇心,想看看这位炼器狂人最终能造出个什么新奇玩意儿。
他偶尔会凑过去观摩,只见那些珍贵的材料在欧冶废手中仿佛被赋予了生命。核心是一个巴掌大小、层叠了数十层微型阵法的复杂阵盘,周围镶嵌着三颗如同蓝宝石般的“洞察之眼”水晶,下方是以“百炼金刚木”精心雕琢的轻灵骨架,初步看来,像个长着几只“眼睛”的扁平圆盘,结构紧凑而充满科技感——当然是修真版本的科技。
期间,司徒玄也拎着酒葫芦来看过热闹,他绕着初具雏形的傀儡骨架转了两圈,啧啧称奇:“啧啧,老疯子就是老疯子,炼个扫地的玩意儿,这架势、这用料,搞得跟炼制攻城略地的战争傀儡似的。不过看样子倒是挺有趣儿,等炼成了,先借老子,看看利索不利索。”
欧冶废头也不抬,没好气地回道:“去去去!老夫这是精密法器,不是你家掏炉灰的耙子!弄坏了零件,把你那点家当全卖了也赔不起!”
司徒玄也不恼,哈哈大笑着灌了口酒,对陈实挤挤眼:“瞧见没,这老家伙劲头上来了。小子,你这招‘祸水东引’使得不错嘛,就是代价可能有点大。” 说完,晃着身子又不知去哪儿云游了。
陈实只能报以苦笑,代价大不大,只要别再打他金丹的主意,其他都好说。
如此不眠不休地忙碌了半个多月,“自动扫地傀儡一号机”终于完成了最后的符文铭刻、能量灌注与灵性激活。成品出炉的那一刻,连欧冶废这样见多识广的炼器大师,脸上也难掩自豪与疲惫交织的激动神色。
成品是一个直径约两尺、厚约三寸的圆盘状物体。通体呈现一种暗金色,材质非金非木,表面流动着细密而内敛的符文光泽,触手温润。
圆盘中心,是三颗呈品字形排列的“洞察之眼”水晶,此刻正闪烁着微弱而稳定的湛蓝色光芒,如同沉睡的巨兽睁开了眼睛。底部光滑如镜,但仔细感知,能发现隐隐有微弱的气流盘旋,那是内置的浮空阵法正在运转的迹象。
欧冶废珍而重之地将这个凝聚了心血的作品捧到陈实面前,语气中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陈小友,来,试试看!只需向其核心阵盘注入一丝你的星辉之力即可启动!老夫已经设定了基本指令逻辑,启动后,它会自动识别并清扫半径十丈内的灰尘、落叶等无生命杂物,并能够主动避开障碍物和具有生命气息的存在。”
陈实将信将疑地接过这个沉甸甸的暗金色圆盘,入手能感受到一种奇特的平衡感和内蕴的灵能。他依言,小心翼翼地导出一丝微弱的星辉之力,轻轻点向圆盘中心。
“嗡——”
一声轻微的、如同蜂鸣般的震动响起,圆盘表面的符文依次亮起柔和的光芒,随即稳定下来。底部的浮空阵法光芒微盛,圆盘平稳地悬浮起来,离地约一尺高度,稳如磐石。中心的“洞察之眼”射出三道淡淡的蓝色扇形光幕,缓缓扫过下方地面,光幕过处,地上的尘埃微粒、落叶纹理似乎都清晰可见。
紧接着,圆盘边缘亮起一圈柔和的白光,一股微弱但精准的吸力自圆盘底部产生。地面上散落的几片枯叶和一些灰尘立刻被这股吸力捕捉,迅速卷入圆盘底部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网格入口,消失不见——显然内部有类似储物空间或分解阵法的结构。
然后,圆盘开始动了,它并非直线前进,而是以一种看似随意、实则蕴含某种复杂数学规律(或者说天道规律)的路径,在石亭前的空地上平滑地移动起来,遇到一块挡路的小石头,它甚至提前微微调整方向,灵活地绕了过去,继续它的清扫工作。
整个过程安静、高效、且带着一种奇异的科技美感。
“成功了!哈哈!一切功能正常!”欧冶废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胡子都跟着一抖一抖,“感知敏锐,吸尘彻底,避障灵活,移动平稳!而且能量消耗极低,仅靠初始注入的那丝灵气之力,配合微量的环境灵气汲取,足以持续工作数个时辰!”
陈实看着那个默默无闻、勤勤恳恳工作的暗金色圆盘,心中也是惊讶不已。这效果,远比他前世见过的那些智能扫地机器人要强大和神奇得多!简直是修真版的智能家居产品,而且充满了黑科技的魅力。
“前辈…您真是…神乎其技!”这句夸奖,陈实是发自肺腑的,不带半点水分。能将一个看似“无聊”的需求,实现到如此精妙的地步,欧冶废的炼器造诣,确实深不可测。
“哈哈哈!小试牛刀,小试牛刀而已!”欧冶废得意地捋着胡须,眼中又开始闪烁起改进的光芒,“这只是最基础的功能版!待老夫休息几日,精力恢复,再好好优化一下它的核心阵法的逻辑推演能力,增加路径记忆、定点深度清扫、甚至垃圾自动归类压缩功能!对了!”他猛地一拍脑袋,仿佛又想到了什么绝妙主意,“还可以给它加上简单的防御反击模式,若是遇到不开眼、试图破坏它或者闯入后山禁地的低阶妖兽,可以直接启动束缚阵法将其困住,或者…嗯,吸进去分解成肥料?正好给你的那些花花草草增肥!”
陈实一听这蓝图又要无限扩张,甚至往武装机器人的方向发展,赶紧出声打断:“够了够了!前辈!基础版就已经非常非常好了!完全超出了晚辈的预期!非常实用!晚辈感激不尽!您为了炼制此物,连续操劳半个多月,实在是辛苦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您快去好好休息,调养精神!可千万别累坏了身体!” 他可不想自己身边整天跟着一个能自动把闯入者变成花肥的恐怖扫地机器。
欧冶废经他一提醒,也确实感到一股深深的疲惫涌上心头,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都挤出了泪花:“也好,也好…老夫确实需要睡上个三天三夜。待我休息好了,养足精神,再与你细细探讨这傀儡在实际使用过程中,与你的金丹道韵产生的具体共鸣数据和能量交互模式…这对下一步完善那本命扫帚的炼制方案,可是至关重要的实践依据…”
陈实脸上的笑容瞬间一僵,嘴角勉强扯了扯。得,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费了这么多珍贵材料,折腾出这么个高科技怪物,最终话题…还是又回到了那该死的“本命扫帚”上!这老前辈的执念,还真是坚韧不拔啊!
不过,万幸的是,总算暂时用这个性能超标的“自动扫地傀儡”成功转移了欧冶废的注意力,为自己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时间。看着那个不知疲倦、正在将一片落叶精准吸入腹中的暗金色圆盘,陈实心中五味杂陈,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能清静一天是一天吧!至于那本命扫帚…船到桥头自然直,以后再说,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