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清溪镇,太阳像个烧红的火球,悬在头顶烤得人发晕。商业街的柏油路被晒得泛出油光,脚踩上去都能感觉到烫意,连路边的柳树都蔫蔫的,叶子打了卷,只有 “林家木工铺” 里传出的电锯声,还透着股热闹劲儿,混着松香味飘在闷热的空气里。
木工铺的门敞开着,却没多少凉风进来。林建国穿着件半旧的蓝布短袖,后背的汗渍洇出一大片,像幅深色的地图。他正俯身给餐馆订的餐桌做卯榫,手里的凿子每落一下,额头上的汗珠子就 “啪嗒” 滴在木料上,瞬间被高温烤干,只留下个浅浅的印子。
“师傅,歇会儿吧!这天气太热了,再干下去该中暑了!” 刚雇没多久的小工李大海,擦着脸上的汗,把手里的砂纸往桌上一放。他二十出头,皮肤晒得黝黑,手里的毛巾都能拧出水来,“我刚才摸了摸电锯,外壳都烫手,再用下去怕是要出故障。”
旁边的另一个工人王强也附和:“是啊林老板,咱先歇半小时,等太阳稍微斜点再干。” 他刚搬完一捆松木,胳膊上的青筋还鼓着,t 恤贴在身上,能看清后背的肌肉线条。
建国直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腰,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太阳 —— 才下午两点,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铺子里的温度计显示 38 度,空气里的热浪裹着木屑,吸一口都觉得燥得慌。“行,歇会儿!建业,把桌上的凉茶给大家分了。”
林建业从隔间拎出个大水壶,倒了三碗凉茶 —— 是早上赵秀兰煮的,放了金银花和菊花,凉丝丝的。他自己也倒了一碗,刚喝一口,就听见铺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还有保温桶 “咕噜咕噜” 的滚动声。
“建国,大海,王强,快喝点解暑的!” 赵秀兰推着辆小推车走进来,额头上搭着块湿毛巾,脸上带着点汗,却笑得格外精神。小推车上放着两个保温桶,一个印着 “绿豆汤”,一个印着 “酸梅汤”,桶身上还凝着水珠,看着就凉快。
“嫂子,您怎么来了?这么热的天,跑一趟多累!” 李大海赶紧迎上去,帮着把保温桶拎下来,手指碰到桶壁的凉意,忍不住 “嘶” 了一声,“这也太凉了!您放井里冰过吧?”
“是啊,早上熬好就放井里镇着,就等着你们下午歇工喝。” 赵秀兰打开印着 “绿豆汤” 的保温桶,一股清甜的豆香瞬间飘满铺子。绿豆熬得软烂,汤里还飘着几颗红枣,红的绿的沉在桶底,看着就有食欲,“快盛着喝,放了冰糖,不齁甜,解腻。”
王强拿起大碗,盛了满满一碗,吹了吹就喝了一大口,凉丝丝的绿豆汤滑过喉咙,带着红枣的甜意,瞬间浇灭了胃里的火气。他舒服地叹了口气:“嫂子,您这手艺绝了!比我妈煮的还好喝,这一口下去,浑身的汗都少了!”
建国也盛了一碗,坐在木工台旁慢慢喝。绿豆熬得恰到好处,不糊不硬,红枣去核煮得软甜,是他爱吃的口感。他看着秀兰给工人们分汤,额头上的碎发沾着汗,却还在笑着问 “够不够,不够再盛”,心里暖烘烘的 —— 自从雇了工人,秀兰每天中午都要熬解暑汤,绿豆汤、酸梅汤、冬瓜汤换着来,从没断过,工人们都跟他说 “嫂子人好,跟着您干活舒心”。
晓阳也跟着跑来了,手里拎着个布兜,里面装着切好的西瓜块,用保鲜膜包得整整齐齐。“李叔叔,王叔叔,吃西瓜!我妈刚切的,可甜了!” 他踮着脚把西瓜递过去,小脸蛋晒得通红,却没喊一句热。
“哎哟,晓阳真懂事!” 李大海接过西瓜,咬了一大口,甜汁顺着嘴角往下流,“比我家那小子强多了,他这时候还在家吹空调呢!”
王强也笑着说:“晓阳以后肯定有出息,跟林老板一样踏实,跟嫂子一样心细。”
铺子里的气氛正热乎,门口突然传来个尖细的声音,像根冰锥扎进热闹里:“哟,秀兰,这是给工人送‘好处’呢?”
众人抬头一看,是张婶拎着个菜篮路过,篮子里的黄瓜蔫头耷脑,上面还沾着泥。她穿着件花布衫,领口别着个别针,手里扇着把破蒲扇,眼睛在铺子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保温桶上,嘴角撇了撇。
赵秀兰手里的汤勺顿了顿,却没停,继续给建国添了碗酸梅汤,笑着说:“张婶,这么热的天,您还去买菜啊?快进来歇会儿,喝碗酸梅汤解解暑。”
“不了不了,我可不敢喝你的汤。” 张婶往后退了退,好像怕被烫着似的,“我听说啊,有些老板就爱搞这套,夏天送碗汤,冬天送件袄,其实就是怕工人偷懒,故意给点小恩小惠收买人心。你家木工铺生意好,也不用这么费心吧?”
这话一出,铺子里的热闹瞬间冷了半截。李大海刚要开口反驳,就被赵秀兰用眼神拦住了。她放下汤勺,拿起毛巾擦了擦手,语气依旧平和:“张婶,话可不能这么说。大海和王强每天干的都是体力活,搬木料、开电锯,汗流得比谁都多,这么热的天,喝点解暑汤是应该的。咱做人得将心比心,他们帮咱把活做好,咱也得让他们舒心,这不是收买人心,是待人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