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玉米香里的归人(2 / 2)

粉色塑料发卡,月牙形,中间假宝石被夕阳一照,粉光在他指尖跳舞,像给手指戴了戒指。

天安门搪瓷缸,白底红墙,厚得能立住筷子,缸沿还贴着半张“北京”商标,风一吹“哗啦”响。

蓝盖雪花膏,一打开,兰花味冲出来,混着院里的玉米须味,竟成了“乡村限定”香。

赵秀兰挑一点雪花膏抹手,虎口裂口立刻被凉意盖住,她笑出一脸褶子:“这味儿,比地里的韭菜花还清新。”

张婶的大嗓门隔墙飞进来,人随声到,手里挎篮韭菜还滴着露水,露水混着泥,一路走一路掉“黑豆”。她一眼瞄见铁皮青蛙,脖子伸得老长,颈后的肥肉挤出三道褶:“哎呦,绿莹莹的,还会蹦?得花两块吧?”

建业笑:“两块五,不贵。下回给您带个红的,给小孙子玩。”

“那敢情好!”张婶乐得直拍大腿,韭菜上的泥点甩到地上,被狗舔了去,狗尾巴摇得跟风车似的。

鸡蛋面端上来,白瓷碗沿冒着热气,俩荷包蛋黄澄澄,像夕阳被舀进碗里。葱花绿莹莹,浮在香油花上,一搅,油星子溅到碗边,像给碗口镶了金边。建业先吸溜一口,烫得直呵气,却舍不得停,“呼噜呼噜”——面条筋道,撞得牙齿发弹,汤汁顺着喉咙滚下去,在胸口开出一条暖河。

林建国扛着锄头进门,锄头把上挂兜野山楂,红得晃眼,像一串小灯笼。他放下锄头,先压井,“吱呀吱呀”压出一瓢凉水,仰脖“咕咚咕咚”喝,水顺着嘴角往下淌,在蓝布褂子上洇出深色的云,云里还混着汗碱,像一幅会动的地图。

夜渐深,月光从槐树叶缝里漏下来,像撒了一把碎银。建业把帆布包倒扣在床头,城里剩下的糖纸“哗啦”落下,在月光里闪闪发亮,像一把碎玻璃。他摸出最后一颗水果糖,剥开,塞进晓阳嘴里,自己也含一颗,甜得眯起眼。

院外,玉米叶子“沙沙”摩挲,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吠,却一点也不吵,倒像给夜色加了鼓点。远处传来“呱——呱——”的蛙声,混着张婶家新生猪仔的“哼哼”,像谁在敲一面破锣,锣声里却带着奶味。

晓阳趴在建业肚皮上,铁皮青蛙放在两人中间,月光落在青蛙背壳,红漆像一撮小火苗。建业摸着侄子头发,小声讲机床:“那家伙嗓门比咱村锯木厂还大,铁屑一飞,像下火雨……”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均匀的鼾声。

夜风掠过,带来晒场上未收完的玉米须味,混着雪花膏的兰花香,竟成了“家”的味道。建业翻个身,梦里,机床的轰鸣渐渐远了,只剩下玉米拔节的“噼啪”声和红薯粥的甜香,在鼻尖绕啊绕,绕成一条叫“日子”的线,把他牢牢系在清溪村的土地上——踏实、滚热,烟火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