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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有限度合作(1 / 2)

赵志远和李锐离开后,那间熟悉的客厅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温度与生气,只剩下一种无形的、铅块般沉重的压力,凝固在每一寸空气里。那张被留在茶几上的白色卡片,像一枚灼热的烙印,又像一只冰冷的、窥伺的眼睛,无声地宣告着平静生活的终结。

姚浏依旧深陷在阳台的摇椅里,维持着按压太阳穴的姿势,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窗外,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斑斓的光影透过玻璃,在他苍白而疲惫的脸上明明灭灭,却照不进他眼底那片深沉的、如同暴风雨前海面般的晦暗与翻涌。赵志远最后那句“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以及“个人命运与国家需要相连”的话语,像带着倒刺的锁链,缠绕在他的心头,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出尖锐的痛楚与挣扎。

木曲儿沉默地收拾起那两只未曾动过的水杯,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玻璃壁时,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她将杯子拿到厨房,水流声哗哗响起,试图冲刷掉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凝重,却只是徒劳。她回到客厅,没有开大灯,只拧亮了沙发旁一盏落地灯,暖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了一小片阴影,却更衬得整个空间的昏暗与压抑。

她走到姚浏身边,蹲下身,仰头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和紧闭的双眼,心中充满了如同被细密针扎般的心疼与无力。她伸出手,轻轻覆盖在他依旧用力按压着太阳穴的手背上,那冰凉的触感让她心头一颤。

“你的手很冰。”她低声说,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姚浏缓缓睁开眼,眼底布满了血丝,那是一种精神极度消耗后的疲惫,更是一种面临重大抉择时的煎熬。他看向木曲儿,目光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依赖,有愧疚,有迷茫,也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挣扎。

“曲儿,”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过粗糙的木头,“我……该怎么办?”

他没有具体指什么,但木曲儿瞬间就明白了。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是或否的问题,而是一场关乎他们未来命运走向的、没有回头路的抉择。

木曲儿没有立刻回答。她站起身,挤进摇椅,与他紧紧依偎在一起,用自己身体的温暖去驱散他周身的寒意。她握住他冰冷的手,放在自己温暖的掌心,轻轻揉搓着。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轻柔却坚定,“但我们不能冲动,必须想清楚,最重要的是什么。”

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赵志远口中那崇高的“国家利益”和“社会责任”吗?姚浏并非冷血之人,他深知若能用自己的能力阻止悲剧、拯救生命,其意义非凡。找到乐乐后,那对夫妻脸上失而复得的狂喜,也曾在他冰冷的心湖中投下一颗温暖的石子。若能以此证明自己并非只是一个“异常”的存在,而是能对社会有所贡献的个体,这对他重建破碎的自我认同,无疑具有巨大的吸引力。

然而,那能力的代价,如同附骨之疽,时刻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每一次深度感知,都像是一场对灵魂的凌迟,消耗的是他本就不稳定的精神本源。强行使用,无异于饮鸩止渴。更可怕的是,一旦踏出这一步,就如同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今天可以是寻找失踪人员,明天呢?会不会被要求去做更危险、更违背他意愿的事情?他会不会从此失去自由,成为一个被圈养的、只能在特定时刻被放出来执行任务的“工具”?他与木曲儿这来之不易的、脆弱的平静,将彻底不复存在。

拒绝呢?赵志远虽然嘴上说着“非强制性”,但那平静语气下蕴含的、属于国家机器的意志,如同隐藏在深海下的冰山,让人不寒而栗。被视为“潜在威胁”而被严密监控,甚至采取某些“必要措施”限制自由,这绝非危言耸听。到那时,他们还能拥有现在这方小小的、虽然痛苦却还算自主的天地吗?

进退维谷,左右皆是深渊。

两人依偎在摇椅上,在昏暗的光线下,进行了漫长而压抑的讨论。没有激烈的争吵,只有沉重的分析和深深的忧虑。木曲儿始终握着他的手,像是他在这片黑暗海洋中唯一的浮木。

“我们不能完全拒绝,”木曲儿最终冷静地分析道,她的记者思维在此刻发挥了作用,“那样风险太大。但我们也绝不能毫无保留地答应,那等于把我们的一切都交了出去。”

姚浏沉默着,听着她清晰的分析。

“我们必须设立边界。”木曲儿的声音带着一种决绝的清晰,“非常严格、非常明确的边界。告诉他们,你的能力极不稳定,对自身损耗巨大,无法频繁使用,也无法保证每次都成功。合作的范围,必须严格限定在我们能够接受,并且相对……‘安全’的领域。”

“‘安全’的领域?”姚浏低声重复。

“比如,仅限于寻找失踪人员,尤其是像乐乐那样的儿童、老人,或者其他明显处于危险中的无辜者。”木曲儿目光灼灼,“这符合人道主义,也能最大程度地发挥你能力的正面价值,同时,相对远离那些可能涉及更复杂、更危险的‘国家利益’的领域。这是我们的底线。”

设立边界。这个想法,像一道微光,穿透了姚浏心中浓重的迷雾。是的,他无法完全掌控这能力,也无法完全摆脱外部力量的关注,但他或许可以尝试去划定一个范围,一个他愿意踏入,也能够承受的“战场”。

这需要勇气,更需要智慧。去和一个强大的、代表着绝对力量的存在谈判,划定界限。

接下来的两天,是姚浏自“回归”以来,精神最为紧绷、内心最为煎熬的两天。他停止了冥想练习,因为根本无法静心。那张白色的卡片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放在书房的桌子上,他每次经过,目光都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心悸和沉重的压力。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即使在木曲儿的安抚下短暂入睡,也常常被各种混乱的、充满胁迫意味的梦境惊醒。

他反复推演着与赵志远再次沟通时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预设对方的反应,斟酌自己每一个用词。木曲儿陪着他,扮演着赵志远的角色,进行模拟对话,帮他完善说辞,强化心理防线。他们都知道,这场“谈判”将直接决定他们未来的生存状态。

第三天上午,天空依旧阴沉。姚浏站在书桌前,看着那张卡片,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汲取足够的勇气。他的脸色依旧不好,眼下的乌青明显,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决断后的冷硬。

他拿起手机,按照卡片上的号码,拨了出去。电话几乎在响铃一声后就被接通,仿佛对方一直在等待。

“是我,姚浏。”他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姚先生,请讲。”赵志远的声音依旧是那种毫无波澜的平稳。

“关于合作的事情,我和我的家人经过了慎重考虑。”姚浏按照准备好的说辞,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们可以同意在一定范围内提供有限的协助。但是,我们有几个前提条件,必须得到明确的、可靠的保证。”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似乎在评估他话语中的分量。“请说。”

“第一,合作范围严格限定于寻找失踪人员,尤其是弱势群体和明确处于生命危险中的个体。不参与任何其他性质,尤其是可能涉及暴力、间谍或其他高度敏感领域的案件。”

“第二,我的能力极不稳定,对自身精神消耗巨大,且无法保证成功率。因此,我需要有绝对的自主权,决定是否介入某起案件,以及何时终止介入。你们不能强制要求,也不能因为结果不理想而追究任何责任。”

“第三,整个过程,必须最大限度保障我的人身安全和隐私。我的身份需要严格保密,不能向任何非必要人员泄露。我的家人,木曲儿,必须完全置身事外,不受任何形式的干扰或潜在威胁。”

“第四,这必须是纯粹的非营利性协助。我们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报酬,以此明确这并非雇佣关系,而是基于人道主义的有限合作。”

姚浏一口气说完,感觉自己的心跳如同擂鼓,握着手机的手心已经满是冷汗。他提出的这些条件,近乎苛刻,尤其是自主权和免责条款,几乎是在挑战对方惯常的行事规则。

电话那头陷入了更长的沉默。这沉默仿佛带着千钧重量,压在姚浏的心头。他能想象赵志远在电话那端,那双锐利的眼睛正在快速权衡利弊。

就在姚浏几乎以为对方会断然拒绝时,赵志远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稳,但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对等谈判的意味:“姚先生,你的条件,我们可以理解,也原则上可以接受。寻找失踪人员,尤其是涉及公民重大安全利益的案件,本身也是我们工作的重点范畴。关于你的自主权和安全保障,我们会制定相应的 protols(规程)。但是,我也需要强调,一旦你同意介入的案件,我们希望你能竭尽全力,因为这可能关系到宝贵的生命。”

姚浏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毫米。“我明白。在能力范围内,我会尽力。”

“很好。”赵志远说道,“那么,合作初步达成。具体的细节和保障措施,我们会尽快以书面形式……以一种稳妥的方式,送达给你确认。在此之前,请保持通讯畅通。”

挂断电话,姚浏像是打了一场硬仗,浑身虚脱般地靠在书桌上,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湿。木曲儿一直守在一旁,此刻连忙上前扶住他。

“他……原则上同意了。”姚浏的声音带着一丝脱力后的沙哑。

木曲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紧抱住了他。这已经是在当前形势下,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他们为自己,赢得了一丝喘息的空间和有限的自主权。

然而,这种“有限合作”的平静,仅仅维持了不到四十八小时。

就在一个深夜,姚浏的手机再次响起,屏幕上显示的正是赵志远的加密号码。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姚浏的心脏。

他接起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