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复训练室的汗水与艰辛,日复一日地雕琢着姚浏的身体,也将那份内在的、微妙的改变打磨得愈发清晰。他的肌肉力量在稳步增长,借助助行器行走的距离越来越远,说话的底气也越来越足。医生在进行了一次全面的评估后,带着欣慰的笑容宣布:姚浏的身体状况已经稳定,可以尝试在天气晴好、有人陪同的情况下,进行短暂的、受保护的户外活动了。
这个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对姚建邦和陈静而言,这意味着儿子离真正“回家”又近了一大步,是值得焚香告慰祖先的大喜事。对木曲儿来说,这代表着姚浏将重新接触阔别五年的阳光、清风和鲜活的世界,是她期盼已久的场景。然而,他们也清楚地知道,姚浏早已不是一个普通的康复病人。他是曾经轰动一时的“奇迹苏醒者”,他身上缠绕着“纳米技术”、“魂魄”、“超自然”等足以引爆舆论的标签。他的第一次公开露面,注定不会平静。
果然,不知是哪家媒体神通广大,获取了姚浏即将在周五下午于医院内部花园进行短暂户外活动的消息。周五一大早,医院行政楼和神经外科就接到了无数媒体的采访申请,医院门口也开始聚集起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和一部分闻讯赶来的好奇民众。医院方面如临大敌,迅速启动了应急预案,增派了安保力量,严格划定了媒体采访区和活动区域,力图在满足公众知情权的同时,最大限度地保护姚浏的隐私和安全。
下午两点,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医院后方的专属康复花园,绿草如茵,花木扶疏,精心设计的小径便于轮椅通行。然而,此刻花园入口处临时拉起的警戒线外,却是一派与园内宁静格格不入的喧嚣。数十家媒体的记者挤在指定区域,镜头齐刷刷地对准了花园入口,嗡嗡的议论声和相机快门声此起彼伏。
木曲儿推着轮椅,出现在花园入口。轮椅上,坐着姚浏。
他穿着一身干净的浅灰色休闲服,外面罩着一件深蓝色的薄外套,虽然依旧清瘦,但脸颊已有了些血色,头发也被仔细修剪过,显得精神了许多。他没有像一些重见天日的病人那样激动地四处张望或露出怯懦的神情,而是平静地坐在轮椅上,目光平稳地扫过眼前的花园景致,最后,落在了那片躁动不安的媒体区域。他的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慌乱,甚至没有太多的好奇,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早已预料到的平静,以及一种不易察觉的、审视的意味。
木曲儿的心跳有些快,她握紧了轮椅推手,感受到手心里微微的湿意。她低头看了一眼姚浏,他回给她一个安抚的、略带歉意的眼神,仿佛在说:“别担心,交给我。”
就在这时,不知是哪家记者率先高喊了一声:“姚先生!看这边!” 如同按下了某个开关,瞬间,所有媒体的镜头都聚焦过来,刺眼的闪光灯连成一片,各种问题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
“姚先生!请问您苏醒后感觉怎么样?”
“姚先生,对于您治疗过程中涉及的纳米技术和超自然元素,您有什么想说的?”
“木小姐,您陪伴姚先生这么久,此刻心情如何?”
“姚先生,您还记得昏迷期间的事情吗?有报道说您出现了身份认知障碍,是真的吗?”
“您对未来的生活有什么规划?还会从事建筑设计吗?”
问题尖锐、直接,甚至有些咄咄逼人。安保人员紧张地维持着秩序,姚建邦和陈静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脸色紧绷,满是担忧。苏雨和陈浩也挤在人群边缘,眉头紧锁。
木曲儿下意识地想推着姚浏快速离开,避开这令人不适的聚光灯。然而,姚浏却轻轻抬手,示意她停下。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在轮椅上显得更挺拔一些,然后,抬起手,对着媒体区域,做了一个温和却极具力量的下压手势。
奇异的是,就在他抬手的那一刻,原本嘈杂喧闹的场面,竟然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瞬间安静了不少。所有记者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呼喊,目光聚焦在他身上,等待着他的发言。
姚浏清了清嗓子,他的声音依旧带着康复期的沙哑,但透过现场临时架设的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区域,语调平稳、从容,甚至带着一种经过深思熟虑的节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