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卫东他娘王桂芝那天晚上,最终还是同意了陈永泉跟她提出的离婚要求。
那天晚上,她独自去了沈卫东以前常去的胡同口,找到了那棵老槐树 —— 她也坐到了儿子从前总坐着的那个石墩上。
她此刻心里的委屈,就像她儿子曾经受过的委屈一样沉重;心灰意冷、万念俱灰的滋味,也跟当年的沈卫东没什么两样。
这棵老槐树,从前承载了沈卫东太多的委屈;可如今,连老槐树似乎都不想再承载她的委屈了。
夜晚的风带着凉意,还带来了雨滴。
紧接着,淅淅沥沥的雨淋在她头上、身上。
她的委屈随着冰冷的雨水袭满全身。
她觉得,只有死才能缓解满腹委屈带来的痛楚。站起身,她朝着白龙河一步步走去。
那天晚上,她确实想死。只是雨下得不大,河水太浅;她躺进水里,口鼻腔被猛地灌入河水时,濒临死亡的恐惧感让她赴死的勇气退了去。
从河里爬起来,蹚回到岸边,她躺在沙石上,望着仍在下着雨的夜空。
突然觉得,能活着还是要活着 —— 她还有儿子,虽然儿子被她伤透了心,可那也是她这世上唯一的骨肉。
那天晚上,她一夜没回家,陈永泉也没想着出去找她。或许在陈永泉看来,她真的死在外面,反而更好些。
因为即便离婚,他也没法让王桂芝净身出户;可要是王桂芝想不开死了,对他来说就是再好不过的事。
陈永泉的心思,果然和王桂芝猜测的一样 —— 他真的希望她出去寻死。
可第二天,厂里有人来通知他,让他赶紧去厂卫生所:王桂芝昨晚在厂门前坐了一夜,发现她时,已经发烧烧得不省人事,现在在卫生所打完退烧药,还没醒过来呢。
陈永泉听后,气得想摔东西、想骂娘。可他是厂里职工,自己媳妇大晚上跑到厂门口坐了一夜,这不是死不了,还让他难堪吗!
其实王桂芝是知道自己发烧了,才特意去的厂门口。她就是要让厂里人都知道,陈永泉对她不管不顾,逼着她离婚不说,还盼着她死。
陈永泉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他眼里的 “蠢女人”,在离婚前竟能摆他一道。
两人离婚的事,可谓全厂人尽知。
王桂芝拿到三百五十块钱和离婚证后,就离开龙城,回到了石桥子公社小新庄的爹娘家里。
一个二婚还被离婚的女人回了娘家,她的境遇可想而知。
但王桂芝早有心理准备,任凭爹娘和弟妹们怎么嫌弃、羞辱,她都不在乎 —— 只要能让她在家里住下就行。
兜里的三百五十块钱,她一分都不往外拿;不管谁逼问,她都说自己是被净身出户的。
她爹娘想进城找陈永泉讨要说法,她还鼓励他们赶紧去帮自己讨公道,说要回来的钱全归他们。
可陈永泉是什么样的人,她家里人怎会不知道?闺女跟了他十七年,家里没从他那儿捞到一分钱好处。
嘴上说要找陈永泉,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可闺女总待在家里也不是办法 —— 难道他们当爹娘的还要养活她一辈子?这可不行。
他们得想办法把她再嫁出去。
彩礼钱现在是别想了,只要有男人肯要她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