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一股暗红色的暴戾,裹着浓重的烟味和劣质酒气,从门缝里溢出来,像烧红的铁屑掉进冷水里,带着刺人的灼热感。
那气息翻滚着、冲撞着,几乎要把狭小的屋子撑破,风挽歌甚至能“看”到它顺着墙壁爬,在墙角积成一团,像随时会炸开的火药。
紧接着,是更淡却更密的深黑色恐惧,它贴着地面蔓延,从窗户缝里钻出来时,细得像蛛丝。
缠在楼下的树叶上,让原本舒展的叶子都蔫了几分,连风一吹都带着发颤的凉意。
然后是声音。不用上楼,那些声音就顺着灵觉的网,清晰地落在风挽歌耳边。
先是一个粗哑的男声,带着酒后的浑浊和压抑不住的怒火,几乎是吼出来的:“考这点分还有脸回来!卷子呢?你给我拿出来!是不是又在学校偷懒耍滑了?”
话音刚落,就是“哐当”一声脆响,像是瓷碗被狠狠砸在地上,碎片飞溅的声音都能被他捕捉到,连带着一点汤汁洒在地板上的黏腻感,都透过气息传了过来。
紧接着,是极轻极压抑的啜泣声。不是放声大哭,是被捂住嘴似的,只有细细的气音,像小猫被踩住尾巴时的呜咽,每一声都短得像要断掉。
风挽歌能“听”到那声音的主人在发抖,连呼吸都在打颤,像是怕稍微大声一点,就会引来更可怕的东西。
而那道属于林晓的气息,在他推开家门的瞬间,骤然变了。
之前在楼道里,那气息还只是淡淡的一层,像蒙在他身上的薄雾。
可一踏进家门,它就猛地浓稠起来,像化不开的墨,从他的脚踝往上缠,一层层裹住他的肩膀、他的脖颈,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吞进去。
风挽歌甚至能感知到,那气息里藏着的委屈和绝望,比刚才楼道里那些灰色的冷漠,还要重上百倍。
那些冷漠是旁观的墙,而这屋里的气息,是压在他身上的石头。
风挽歌的指尖渐渐攥紧,指节泛白。掌心的莹光更亮了些,伏羲琴的琴鸣在他意识里轻轻响着,像是在问他要不要出手。
他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压下心头的躁动,他不能贸然闯进去,一来要遵守“不暴露修炼者身份”的规矩。
二来,他得先弄清楚情况,不能凭一时冲动打乱一切。
可那压抑的啜泣声还在继续,暗红色的暴戾气息还在翻滚,深紫色的绝望像墨一样越积越浓。
风挽歌抬头望向四楼那扇漆黑的窗户,眼底的散漫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沉下来的认真。
他轻轻抬手,指尖在空气里划了道极淡的弧线 一道几乎看不见的音波顺着墙壁爬上去,贴在四楼的门缝上,像一只安静的耳朵,默默记录着屋里的一切。
他得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但他心里已经有了决定,这事儿,他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