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博这才彻底转过身,面向沈青。他摘下头上的高顶礼帽,按在胸前,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带着旧贵族风范的绅士礼,脸上露出了与刚才对战强敌时截然不同的、带着温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的笑容:“您好,初次见面,我是萨博。”
沈青蒙着丝带的脸庞“看”着他,虽然十三年未见,当年那个十岁的倔强少年已长成挺拔英俊的青年,但那顶标志性的礼帽,那颈间一丝不苟的领结,那融入了贵族优雅与革命者坚毅的独特气质,以及……她神识能清晰感应到的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熟悉波动,尤其是他颈间那颗微微发烫、与她有着微妙感应的红玉珠,都无比确凿地告诉她——这就是萨博,她的萨博弟弟。
她没有立刻相认,而是故意带着一丝戏谑的语气,轻轻纠正道:“萨博弟弟,叫姐姐。”
萨博微微一怔,随即,那经过革命军历练早已沉稳如山的心防,在这一声熟悉的“弟弟”面前,瞬间土崩瓦解。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他没有任何犹豫,像个终于找到家的孩子,用力地、清晰地喊道:“姐姐!”
沈青笑了,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宠溺和无比欣慰的笑容。她上前一步,很自然地伸出手,从萨博手中拿过那顶礼帽,动作轻柔地重新戴回他头上,又替他理了理在战斗中微微歪斜的领结,指尖拂过那质地良好的布料,仿佛透过时光,触摸到了十三年前那个穿着破旧却坚持礼仪的小小身影。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感慨:“嗯,长大了,更高了,也更帅了。这贵族少爷的派头,倒是没丢。”
这看似平常的动作,这熟悉的、带着调侃的关怀,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萨博苦苦支撑的情感堤坝。积蓄了太久的恐惧、悲伤、孤独、压力,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在同志面前是可靠的总参谋长,在路飞面前是坚强的哥哥,但在沈青面前……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在不确定终点站相依为命、可以毫无顾忌展现脆弱的孩子。
“阿青姐姐……”萨博的声音带上了浓重的鼻音,他猛地向前一步,不顾一切地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沈青,将脸埋在她的肩头,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呜……吓死我了……我真的以为艾斯死了……报纸上……我以为你也……我以为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和路飞了……我是哥哥……我不能哭……我不能倒下……可是……可是我……”
他语无伦次,泣不成声。艾斯“死讯”传来时的天崩地裂,肩负革命重任与保护路飞承诺的巨大压力,对沈青生死未卜的漫长担忧……所有压抑的情绪,在这个失而复得的姐姐面前,彻底爆发。
沈青没有推开他,也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静静地让他抱着,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如同小时候他做噩梦时那样。
她能感受到这个年轻身体里蕴含的巨大痛苦和坚强。她悄然抬手,一道无形的隐匿阵法以他们为中心扩散开来,隔绝了外界的视线与感知。毕竟萨博是革命军的重要人物,如此情绪外露的样子,不宜被外人看去。
许久,萨博的哭声渐渐平息,只剩下轻微的抽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沈青,脸上还挂着泪痕,试图找回平时的沉稳。
沈青这才从袖中取出一方干净的手绢,抬手,动作轻柔地替他擦拭脸上的泪水和灰尘,就像小时候照顾他一样。看着她专注的神情,萨博的脸微微泛红。
“好了,革命军的大人物,哭鼻子像什么样子。”沈青收起手绢,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淡然,却带着一丝调侃,“赶紧把脸擦干净。”
萨博不好意思地接过手绢,自己胡乱抹了把脸。
“萨博,”沈青看着他,语气认真了些,“你好像忘了,我今年才十九岁,你二十三了,你比我大四岁呢。”
萨博闻言,破涕为笑,脸上还带着泪痕,却笑得格外灿烂和理直气壮:“那又怎么样?你永远都是我的阿青姐姐!” 在他心里,年龄从来不是问题,那份在绝境中给予他温暖和救赎的羁绊,早已超越了时间的界限。
沈青看着他孩子气的笑容,也忍不住笑了,摇了摇头:“好吧,姐姐就姐姐吧。” 她将手绢拿回来,塞进他礼服的上衣口袋,轻轻拍了拍,“革命军的二把手大人,收拾一下情绪,我们该去找你那个让人操心的弟弟路飞了。这场仗,还没打完呢。”
萨博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好状态,眼中的脆弱被坚定取代。他重新戴正礼帽,挺直了腰板,恢复了革命军总参谋长的气度,只是看向沈青的眼神,依旧充满了依赖与温暖。
“嗯!我们去找路飞!”
断崖之上,隐匿阵中,姐弟二人相视一笑,十三年的时光与生死未卜的隔阂,在这一笑中烟消云散。他们身影一闪,朝着主战场那解放鼓声最激昂的方向,疾驰而去。艾尔巴夫的最终决战,即将迎来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