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页上，一个醒目的黑色加粗标题赫然在目：“次贷资产池内部腐烂度与cdS（信用违约互换）杠杆套利窗口评估报告V1.3”。
他动作麻利地翻开报告中间几页，“根据我们渗透入华尔街核心数据库和多家核心清算机构的节点监控信息，次级抵押贷款市场，
特别是那些由评级机构如穆迪、标普等包装成高评级尤其是AAA级的cdo（lteralized debt obligation，担保债务凭证）产品，其内部底层资产的腐烂速度，绝对远超市场公开的任何口径！”
赵晟指着其中一页的折线图，语气变得斩钉截铁：“我们监控了至少四十家重点标记的中小型次级抵押贷款发放机构，它们从2005年下半年开始，就系统性地大规模违规操作！
文件造假、收入虚报、诱导签订零首付甚至负首付合同……各种骚操作层出不穷！这些垃圾贷款打包后通过华尔街金融工程的魔法变成了层层嵌套的cdo产品，而最要命的是，这些玩意儿绝大部分被评级机构给出了AAA的最高评级！投资者为什么还在疯狂买入？因为现在整个市场弥漫着一种迷之自信！”
他重重地敲了下那张图上一个陡峭向上的红线：“汪董，请看这里！当前市场上正常发行的AAA级公司债券平均收益率大概在5%左右，对吧？
但这些‘魔法变出来’的AAA级cdo产品，平均收益率却高达6%到7%！这中间明显存在一个套利空间！这就吸引了一大堆不明真相、盲目追逐收益率的机构投资者！养老基金、地方市政基金，甚至包括一些大学捐赠基金，都在进场接盘！”
他话锋一转，手指在另一张复杂的违约触发模型分析图上滑动：“但是！核心问题在于，我们从核心节点获取的内部风险模型数据和违约预测分析流显示，这些cdo产品的底层贷款违约概率被系统性、有组织地严重低估了！
尤其是那些bbb-级的劣后层份额！只要房价稍微停滞不前甚至仅仅温和回调，不需要大跌，只要上涨趋势打破，超过某个临界阈值…那么，这些看似光鲜亮丽的债券，底层将如多米诺骨牌般发生连环违约！风险将以指数级别爆炸式扩散！”
旁边一直抱着胳膊、一身腱子肉快把西装撑爆的吴峻，这位管理着几十亿规模的私人投资基金大宗商品交易部负责人，此时终于忍不住抱着厚实的胳膊，发出一声充满轻蔑和江湖气的冷哼：“操！这他妈不就是个标准的‘博傻游戏’吗？
一群聪明的骗子围坐一团，拼命包装垃圾资产，然后哄骗外面一群更傻的傻子来接盘。就看鼓声什么时候停呗！那个叫保尔森的，我看是个明白人，敢跳出来当‘吹哨人’，不，是‘掘墓人’！”
汪言的目光落在赵晟那份厚厚的报告上，重点扫过那个加粗的标题，然后抬头直接问道：“保尔森那边有具体行动了？”
“正是！”赵晟立刻应道，迅速翻到报告中间位置，“他和他的核心团队——总共大概七八个人吧——最近三个月异常活跃，高频密集地约谈各大投行的结构性产品和衍生品交易部门负责人，还频繁接触顶级律所的法律顾问团队。
虽然具体的资金规模和具体操作方向他们捂得非常严密，但通过交易对手方关系链分析，我们高度确信，他们正在秘密组建一支新型对冲基金！唯一的核心策略只有一个——”
赵晟深吸一口气：“大规模做空bS（-backed Securities，住房抵押贷款支持证券）和cdo产品！目标非常单一且精准：赌定美国房地产次级抵押贷款市场即将迎来系统性崩盘！”
他点动手指，熟练地划开自己带来的平板电脑，调出几页监控日志截图放大：“证据很充分。您看这里，保尔森核心交易席位上两位最得力的干将，最近两周频繁登录各大交易平台，尤其对cdS（credit default S，信用违约互换）的报价页面访问频率达到了病态水平！
查询和初步下单的标的指向极其明确——清一色的全是bbb-评级甚至c级这种垃圾评级的bS和cdo指数产品！他们就像一群发现了黄金矿脉的淘金客，正在疯狂扫货这类当时在市场上如同废纸般无人问津的廉价‘垃圾保险’！”
吴峻探过身去，凑近了看平板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交易时间戳和标的代码，那两道粗黑的眉毛拧得死紧，像两条准备搏斗的蜈蚣：“bbb-评级的cdS？操！那玩意儿便宜是便宜的要死没错，买起来跟撒钱差不多，但你掏钱买它，就等于押注那些底层债券肯定要爆雷违约！
万一房价没跌，撑住了甚至还在涨……靠！买的越多，血亏得就越惨！连个响都听不到！这个保尔森……要么是个赌桌上的神棍，要么……”
他抬起眼，看向汪言，眼神带着一种近乎钦佩的光芒，“就是真他妈的看到了咱们也看得一清二楚的东西！那底下埋的哪里是金子？分明是足以炸翻半个华尔街的火药桶！”
汪言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扫过赵晟平板上那几页充满专业符号和复杂数据的截图。他的视线最后定格在最后一页最下方一行小字标注的金额预估上——那是基于华尔街某些交易台内部流言和保尔森团队活动强度推断出的初步资金规模估值区间。
张澜适时开口，声音沉稳有力，带着清晰的执行路径：“汪董，基于昆仑资本开曼母基金目前充裕的离岸资金池流动性，以及赵晟这里提供的关于保尔森团队动向和次级市场内部腐烂加速的确凿证据链交叉验证，我认为……阿尔戈斯资本管理合伙人公司第一笔十亿美元出资的时机已完全成熟。
我建议，按原定计划，首批五亿资金今日启动汇款流程，剩余五亿在确保资金流动安全和隐蔽性的前提下，在下个月内分批完成划付。”
汪言沉默了几秒钟。操作室内只能听到空调系统恒定的微弱送风声和吴峻因为靠近屏幕呼吸时发出稍重的鼻息。阳光透过落地玻璃斜斜地照射进来，在光洁的黑色桌面上切割出一片明亮的光区，将那份封面印着冰冷标题的报告一角照得发亮。
他的手指在报告封面的英文标题上轻轻一点，发出“笃”的一声轻响：“可以。按张澜的方案执行。”他抬起眼，目光扫过面前三位核心幕僚，深邃的眼瞳里映着窗外金融街高楼林立的轮廓和电子屏上闪烁的、代表着万亿财富流转的冰冷数据，“第一枪，‘阿尔戈斯资本’十亿美元，入局。”
张澜立刻点头，拿起自己的手机迅速拨号：“马上执行‘A计划’首期五亿资金汇款指令！”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迟疑。
赵晟长长呼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一个重担，脸上疲惫却掩不住兴奋，赶紧低头在平板电脑上点按记录操作指令执行状态。
吴峻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笑，活动了一下粗壮的脖子，发出轻微的咔嗒声，显然对这种“开张吃三年”的豪赌感到无比兴奋。
汪言却已经靠回宽大的座椅里，目光转向操作室侧墙上悬挂的巨大主显示屏。画面被分割成几个区域。左上方是标普500指数的实时走势图，一条蜿蜒的绿线正有气无力地爬行着，显得波澜不惊；
右上则是国际黄金期货价格，同样走势平淡；左下角落是彭博终端推送的重要新闻摘要流，一条新闻标题被标红：“苹果电脑因股票期权回溯丑闻持续发酵，股价持续承压……”
他的目光在那行小字上停留了几秒。
苹果电脑。
那个曾经濒临破产、如今正凭借ipod音乐播放器和笔记本电脑苦苦支撑，但距离发布那款重新定义全球通信格局的划时代革命性产品——iphone——还有整整一年时间，其股票因财务丑闻正遭受沉重打击的公司。
“苹果那边呢？”汪言转向周岩。
周岩立刻汇报：“汪董，我们通过开曼群岛另一家控股公司‘北极星投资’，利用苹果近期因‘期权倒签’财务丑闻引发的股价下跌，正在二级市场持续吸筹。
6月受丑闻影响，苹果股价最低探至50.16美元，我们抓住机会，过去三个月以均价52美元\/股，成功增持苹果公司5%的流通股。
加上您早年通过‘诺亚方舟’基金在纳斯达克危机时购入的10%，目前我们实际持有苹果15%股权，已成为除乔布斯和机构投资者外最大的个人股东。所有交易均通过分散账户进行，符合SEc规定，目前尚未触发举牌线。”
周岩调出交易记录，密密麻麻的买入单显示着过去三个月隐秘而高效的操作。苹果的“期权倒签”丑闻让市场短暂恐慌，股价从4月的70多美元一路阴跌，却成了汪言眼中绝佳的加仓良机。
“苹果董事会那边有察觉吗？”汪言问。
“暂时没有异常反馈。”周岩回答，“我们的持股分散且隐蔽，北极星投资表面上看与水晶影业毫无关联。乔布斯的精力应该集中在即将发布的iphone上，对二级市场波动关注有限。”
“继续执行苹果股票的回购计划，均价控制在55美元以下，目标再增持2%。”汪言下达指令，“保尔森那边，保持最高级别监控，资金通道确保畅通。张澜，你亲自盯。”
“是，汪董！”张澜肃然应命。
会议结束，众人离开。汪言独自留在会议室，巨大的屏幕切换成全球金融市场动态图。纽约、伦敦、东京的指数如脉搏般跳动，而在那些看似平稳的曲线之下，一场由他悄然布局的风暴正在孕育。43亿美元的总投入（23亿苹果+20亿保尔森），足以在未来数年搅动全球经济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