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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布针下的秋凉(1 / 1)

苏晚的针线穿过靛蓝粗布时,思砚正趴在画案上描药草图。布面被阳光晒得暖烘烘的,薄荷银线在布上游走,像条冻住的月光,针脚细密得能数清,是给外婆做的夹袄领口,绣完这朵薄荷,就该收针了。

“线快用完了,”苏晚把最后几针缝完,咬断棉线,“得去镇上扯点银线,这薄荷的叶尖还得补两针才精神。”她把夹袄铺平在竹桌上,靛蓝的布面衬着银线,像秋夜的星空落了片薄荷叶,“你外婆说要盘个布扣,用同色的布做朵小菊,配着正好。”

林砚扛着捆晒干的芦苇进来,是准备编过冬的草席。“张叔说今年秋凉得早,”他把芦苇靠在墙根,“草席得编厚实点,不然冬天睡着凉。”他瞥见夹袄上的薄荷,伸手碰了碰银线,“这针脚比你画的叶脉还细,苏晚你这手艺,能去镇上开绣坊了。”

苏晚的耳尖红了,把夹袄叠起来放进竹篮:“去你的,我这点本事,也就够给家里人缝缝补补。”她往思砚手里塞了块薄荷糖,“跟我去镇上扯线不?顺便给你买两锭好墨,你那墨块都磨得只剩个底了。”

思砚赶紧点头,把没画完的药草图收进画筒。竹篮里除了夹袄,还有外婆要的粗麻线、林砚念叨的细麻绳,最底下藏着包新采的野菊,是苏晚说要给布店掌柜的,谢他上次留的好布。

镇上的布店比往常热闹,秋收刚过,家家户户都在扯布做冬衣。掌柜的看见苏晚手里的夹袄,眼睛亮了亮:“这薄荷绣得活,像刚从田里摘的。”他从柜台下拿出卷银线,“新到的,比你上次用的亮,配这靛蓝布正好。”

苏晚挑线时,思砚在旁边看柜台里的绣样,有朵菊花绣得特别精神,花瓣的卷边像被风吹过。“这个能学吗?”他指着绣样问,掌柜的笑着说:“让你苏姨教你,她的手艺比这绣样强。”苏晚嗔了掌柜的一眼,却把那绣样取下来塞给思砚:“回去学着画,画好了绣在你的笔袋上。”

买完线,路过笔墨铺,苏晚非要给思砚买墨。“要那锭松烟墨,”她指着柜台里的黑墨块,“来老先生说松烟墨晕染好,适合画工笔。”思砚摸着口袋里的钱,想自己付,却被苏晚按住手:“用我绣活赚的钱,你安心用。”

墨锭握在手里沉甸甸的,上面刻着“松风”二字,墨香混着布店里的棉香,像把秋天的暖都裹在了一起。思砚想起苏晚灯下绣花的样子,银针在布上起落,像他笔下的笔尖在纸上游走,都带着股静气。

往回走时,看见个老妇人在卖秋梨,黄澄澄的堆在竹筐里,香得人发馋。“买点回去,”苏晚停住脚,“炖梨汤喝,润肺,你最近总熬夜画画,得多喝点。”老妇人称梨时,笑着说:“姑娘疼弟弟啊,这梨刚摘的,甜得很。”苏晚的脸有点红,没接话,思砚在旁边偷偷笑,笑得梨都差点掉地上。

回到院里,外婆正在翻晒药草,看见夹袄上的薄荷,摸了摸银线:“这针脚比你娘的还细,她当年绣东西总毛躁,针脚大得能塞下蚊子。”思砚想起娘的红底肚兜,蚂蚱的针脚确实歪歪扭扭的,却透着股野劲,像她种的薄荷。

林砚在编草席,芦苇杆在他手里变得服帖,经纬交错间,席面慢慢显出细密的纹路。“你看这席子,”他拍了拍刚编好的一角,“得紧点才暖和,跟苏晚绣活一样,针脚密才结实。”思砚点头,突然觉得过日子就像编席、绣花,得一针一线慢慢来,急不得。

傍晚,苏晚炖的梨汤在灶上咕嘟响,甜香漫了满院。思砚坐在画案前,用新墨磨了砚,铺开洒金宣,想把苏晚绣花的样子画下来——她低头穿线,银针在靛蓝布上闪,发梢垂在布面,像朵墨色的花,旁边放着那朵菊花绣样,黄得亮眼。

“汤好了,”苏晚端着碗进来,看见画稿时笑了,“把我画得这么丑。”思砚赶紧辩解:“没有,很好看。”他指着绣样,“我想把这个菊花也画进去,配你的薄荷。”苏晚拿起笔,在画角添了片落叶:“这样就有秋天的样子了。”

夜风带着秋凉吹进来,画案上的墨香混着梨汤的甜,像杯温好的酒。思砚看着画里的针脚、绣样、落叶,突然觉得,这布针下的秋凉里,藏着最踏实的暖——苏晚的巧劲,林砚的糙劲,外婆的絮语,还有新墨的香,都像这夹袄的针脚,密密匝匝地把日子缝在了一起,耐得住风寒,也藏得住温情。

月光透过窗纸照在夹袄上,银线的薄荷在夜色里泛着淡光。思砚知道,等秋深了,外婆穿上这夹袄,会暖和得很;等冬来了,林砚编的草席会铺在床榻,软乎乎的;而他会继续画下去,把这布针下的暖,都画进墨里,让每个秋天的凉,都被岁月的针脚缝成暖,厚实而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