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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蛙鸣里的荷叶灯(1 / 1)

蛙鸣在塘边连成片时,思砚正蹲在灶房门口扎荷叶灯。新采的荷叶被剪成圆形,用竹篾撑着做灯面,竹骨是林砚削的,细得像麦秸,却韧得很。他往灯架里塞了截蜡烛,用棉线固定好,提着在院里走了两圈,荷叶的绿在暮色里晃,像颗会走路的星。

“别扎太密,”苏晚端着碗绿豆沙出来,放在石桌上,“透气才能烧得久,去年你扎的那盏,没走两步就灭了。”她用银簪挑了点豆沙递到思砚嘴边,“凉透了,尝尝甜不甜。”豆沙的沙混着薄荷的凉,在舌尖化开,像吞了口夏夜的风。

林砚扛着捆芦苇从塘边回来,是扎灯底座用的。“张叔说芦苇杆泡过塘水,不容易着,”他把芦苇摊在地上,“给你的灯做个底盘,免得烧着荷叶。”他蹲下来帮思砚固定灯架,手指灵活地缠着棉线,“你看,这样缠三圈就牢了,跟编竹筐一个理。”

外婆坐在凉棚下,给灯面画花纹,用的是思砚调的藤黄,在荷叶上画小雏菊,花瓣的边缘晕开点绿,像沾了露水。“你娘小时候也爱扎荷叶灯,”她笔尖顿了顿,“总说‘要让灯带着心事飘到月亮上’,每次都往灯里塞张写满字的纸。”

思砚的心一动,找了张裁好的宣纸,提笔写了“平安”二字,折成小方块塞进灯里。林砚看见了,也写了“顺遂”,苏晚写了“安康”,外婆的字颤巍巍的,写的是“团圆”。四张纸在灯里叠着,像颗沉甸甸的星。

天黑透时,塘边已经聚了些孩子,手里都提着荷叶灯,绿莹莹的一片,像落了满地的萤火虫。思砚提着灯跑在前面,林砚和苏晚跟在后面,外婆拄着拐杖慢慢走,笑说“你们年轻人先走,我这老骨头跟不上”。

塘边的柳树下,张叔正给孩子们讲古,说从前有个书生,用荷叶灯照路,在塘边救了条鲤鱼,后来鲤鱼化作仙子,送了他支能画活万物的笔。思砚听得入迷,低头看自己的灯,觉得里面的烛光也像有了灵性,在荷叶上跳着舞。

“放灯吧!”不知是谁喊了声,孩子们纷纷把荷叶灯放进塘里。思砚小心翼翼地松开手,灯顺着水流漂出去,烛光在荷叶上晃,映得水里的月影碎成一片金。他看见自己的灯里,“平安”二字透过薄纸,在水面投下淡淡的影。

林砚的灯跟在后面,“顺遂”两个字写得遒劲,像他劈柴的力道。苏晚的灯上绣了朵薄荷,绿得发亮,“安康”二字被风吹得轻轻颤。外婆的灯走得最慢,“团圆”二字在烛光里温温柔柔的,像她说话的声音。

四盏灯在塘里跟着水流漂,渐渐聚在一起,像四颗挨得很近的星。蛙鸣在旁边唱得欢,蝉鸣已经歇了,只有风吹荷叶的“沙沙”声,和孩子们的笑闹声混在一起,像支热闹的夜曲。

“你看,”林砚指着灯影,“它们不分开呢。”思砚点头,突然觉得这四盏灯像他们四个人,不管走多远,总会凑在一起,把暖烘烘的念想,都漂向月亮的方向。

往回走时,塘边的灯还在慢慢飘,烛光越来越远,像要融进月亮里。思砚手里还攥着片剩下的荷叶,上面沾着点蜡油,香得清苦。“明年还来放灯吗?”他问林砚,林砚点头:“来,给你的灯画只青蛙,让它在水里陪着。”

苏晚的发梢沾着点露水,在月光里泛着亮。“我要在灯上绣串槐花,”她说,“让香味跟着灯飘远。”外婆笑:“我还写‘团圆’,看咱们的灯能不能漂到你娘看得见的地方。”思砚的眼眶有点热,赶紧别过头,看天上的月亮,圆得像面镜子。

回到院里,灶房还温着荷叶粥。思砚喝着粥,看凉棚下的画案,明天要把放灯的景画下来——塘边的柳,水里的灯,孩子们的笑,还有那四盏凑在一起的荷叶灯,都得画得暖暖的,像把今夜的月光都收进纸里。

夜里,思砚躺在床上,听着远处的蛙鸣,像在数着塘里的灯。他想起灯里的四张纸,想起外婆说的“团圆”,突然觉得,这蛙鸣里的夏夜,就像那盏荷叶灯,看似柔弱,却装着沉甸甸的暖,把每个思念的瞬间,都照得亮堂堂的。

月光透过窗纸照在画案上,明天要用的宣纸已经铺好,等着接纳新的故事。思砚知道,往后的每个夏天,他都会想起这夜的荷叶灯,想起水里的影,身边的人,还有那些漂向月亮的念想,让这蛙鸣里的暖意,像荷叶粥的香,在岁月里慢慢熬,越熬越浓,越熬越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