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等,裹着深蓝色的头巾,手里拎着个竹篮,里面是刚摘的冬枣。思砚刚下火车就挣脱苏晚的手,扑进外婆怀里,举着画夹喊:“外婆,画!”
母亲抱着他,眼泪掉在他的发顶:“我们宝宝长这么高了,画的柿子比树上的还红。”她掀开竹篮,冬枣的脆甜混着桂花的香,在风里漫开,像把南北的秋揉在了一起。
家里的院子晒满了谷子,金黄的谷粒在阳光下闪着光。思砚穿着表哥的旧布鞋,在谷堆上打滚,身上沾满谷糠,却举着谷穗喊:“爸爸,宝宝也会收秋了!”林砚跟在后面,怕他摔下来,自己的裤脚沾了草屑,却笑得比阳光还暖。
苏晚帮母亲把晒干的桂花装进布包,母亲说要给她们做桂花馅的月饼,“比南方的甜,带着北方的糙劲儿”。屋檐下挂着串红辣椒,窗台上摆着林砚父亲的照片,相框擦得锃亮,旁边放着思砚带来的桂花,香得让人心头发软。
秋分那天,全家去地里收玉米。思砚学着大人的样子,掰下玉米棒子往筐里扔,小手被玉米叶划了道红痕,却咬着牙说“不疼”。母亲看着他的样子,偷偷抹眼泪:“跟林砚小时候一个样,犟得像头小驴。”
傍晚回家,思砚躺在炕上就睡着了,小手里还攥着半根玉米。苏晚帮他擦掉脸上的泥点,看着他恬静的睡颜,突然觉得,这场远行填满了心里某个空缺的角落——那些隔着电话的牵挂,那些藏在画里的思念,终于在金黄的谷堆旁、在飘香的灶房里,找到了最踏实的归宿。
林砚走进来,手里拿着片枫叶,红得像团火。“给思砚夹在画里。”他轻声说,把枫叶放进画夹,“让他记得,北方的秋天不止有柿子,还有会变红的叶子。”
苏晚靠在他肩上,听着窗外的虫鸣和母亲在灶房的咳嗽声,心里安稳得像被棉絮裹着。这个秋天,他们在桂香与谷穗间,读懂了“家”的另一种模样——不止是南方巷子里的画廊与老槐,也是北方田埂上的脚印,是灶台上飘出的甜香,是无论走多远,总有盏灯为你亮着的温暖。
离开老家那天,母亲往他们包里塞了满满当当的东西:装着谷子的布包,腌好的柿子醋,还有给思砚做的新布鞋。“布包里的谷子,种在南方的院子里,说不定能长出北方的苗。”母亲红着眼圈说,“我跟你爸的照片,记得摆在原来的地方。”
思砚抱着外婆的腿哭,嘴里喊着“外婆跟我们走”。母亲蹲下来,帮他理了理头发:“外婆老了,走不动啦,等明年桂花开,就去看你们。”
火车开动时,母亲站在月台上,挥着手的身影越来越小。思砚趴在车窗上,小手里攥着那片枫叶,画夹里的桂花还在散发着甜香,像个温柔的约定。
苏晚看着窗外掠过的田野,突然明白,所谓远行,从来都不是为了逃离,而是为了把更多的牵挂装进心里——北方的谷香,南方的桂香,最终都会在岁月里酿成同一种味道,叫做家。
而这场被桂香浸润的远行,会像思砚画里的柿子树,深深扎根在记忆里,结出甜糯的果,滋养着往后每一个平凡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