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楚……但看上去两人曾有很深的渊源,如今却只剩刻骨的仇恨。”张夏目光深邃,仿佛要穿透时间的迷雾,“不过……我始终觉得,林鸢最后那几句话,似乎还藏着别的意味。”
时间在压抑中继续流逝。陈默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姿势,身体开始僵硬发麻,眼皮也因为疲惫和情绪的巨大波动而开始打架,脑袋不受控制的一点一点,最终轻轻靠在了张夏坚实的肩膀上。张夏却毫无睡意,一直在观察着眼前这位看似魂灵已逝的躯体。
又不知过了多久,牢门外再次响起嘈杂的动静,这次来的是一伙人,为首的是个面色不善、眼神阴鸷的男人,身后跟着两名膀大腰圆的狱卒,其中一人手里端着一碗饭菜,那饭菜明显比平日囚犯的馊水猪食要好上不少,碗里甚至能看到几点油星和零星的肉沫。那人把饭菜放到杰西卡面前。
那为首的男人盯着林鸢,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一声,语气充满了讥讽:“啧啧,真是没看出来啊,小娘子倒真有几分勾魂摄魄的魅力。竟然能让一个小小的督护,胆大包天到假借军令来法场抢人,真是不怕掉脑袋啊。”
林鸢连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对方只是一团污浊的空气。
那个男人讨了个没趣,脸色沉了沉,眼神更加阴狠,继续阴阳怪气地说道:“不过嘛,你也别高兴得太早。那位韩督护运气好,上头有贵人赏识,出面说情,才总算保下了一条小命。可惜啊,这下子,再没人能来救你了。”
他凑近栅栏一步,压低声音,带着赤裸裸的威胁利诱:“大人让我给你带个话,让你好好想想,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他顿了顿,淫邪的目光扫过林鸢那双即使蒙尘也难掩灵秀与坚韧的手,“死你倒像是不怕。可你林家那门绝技,要是就这么跟着你一起埋进土里失传了,岂不可惜?”
一直沉默的林鸢,身体微微一动,但依旧没有抬头,只是发出一声轻蔑至极的冷笑:“不可惜。留给你们这种人,那才叫真正的可惜。”
“你!”那人被噎得脸色铁青,恼羞成怒,“我看你还能嘴硬到几时!别怪我没给过你活路!”他一挥手,戾气横生,“饭菜吃了好上路。”
“不必了,这饭,留给你家大人享用吧。”她的拒绝,平静而决绝。
“好,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带走!”
显然,幕后的大人已失去了最后耐心,决定提前动手。
趁着浓重如墨的夜色,林鸢被粗暴地拖出牢房,押解着穿过寂静无人的街道,最终来到一处看似荒废的隐秘庭院。
那庭院内最显眼的,便是一株参天蔽日的古树,虬枝盘曲,张牙舞爪地伸向夜空,形态狰狞中透着一股悲凉。清冷的月光挣扎着穿透繁密交错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没有多余的仪式,没有围观的人群,甚至连风声都仿佛屏息。
狱卒将一道白绫抛过那老树粗壮的横枝上,打了个死结。林鸢自始至终没有挣扎,没有发出一丝哭泣或呼喊,她甚至自己抬起伤痕累累的手,从容地整理了一下散乱却依旧乌黑的长发,捋平了破旧但尽量保持整洁的衣襟,然后平静的将自己纤细白皙的脖颈,伸入了套索。
狱卒在另一端,用力一拉,
就在这一刹那,张夏浑身猛地一震,一种强烈的熟悉感窜过全身!眼前的场景:幽深的庭院,虬枝盘曲的古树,凄冷如霜的月光,以及那悬于枝下、即将香消玉殒的决绝身影,这一幅弥漫着浓烈悲剧之美的构图,竟然与周铎《夜莺》上画的景象,几乎完全重合!
唯一的的区别在于:画中,在那枝头停驻的,是一只姿态哀婉欲绝的夜莺,而眼前,这古树的横枝下悬垂的,却是这个名叫林鸢的的女子!
难道《夜莺》画的,就是林鸢死亡的结局?周铎在以鸟喻人,记录了这一桩沉埋于历史尘埃中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