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赵青山急声道,虎目中满是血丝。
“必须先隔绝笛声对她的影响!”韩书澜说着,迅速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囊,倒出几粒散发着清冽药香的白色药丸,对赵青山道,“帮我按住怀柔姐姐,把这清心丹给她服下,能暂时稳住心神。”
赵青山连忙照做,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道,既不让江怀柔挣脱,又不至于伤到她。看着心爱之人如同受惊的小鹿般在自己怀中挣扎哭泣,口中还念着“你死了”、“别丢下我”之类的胡话,这个在千军万马面前都未曾退缩的铁汉,眼眶瞬间红了。
韩书澜将药丸送入江怀柔口中,又以金针刺入她头顶和耳后的几处穴位,暂时封闭部分听觉,减弱笛声的影响。江怀柔的挣扎渐渐微弱下去,但眼神依旧空洞迷茫,蜷缩在赵青山怀里,不住地颤抖啜泣。
与此同时,那槐树下的少年——轻声细语,依旧垂眸吹奏着笛子,仿佛对这边发生的骚乱毫无所觉。他的嘴角,甚至微微勾起了一抹极淡的、近乎纯真的笑意,仿佛沉浸在自己创造出的“乐章”之中。
萧少峰冷冷地注视着轻声细语,他没有试图去攻击,因为他能感觉到,那少年周围似乎萦绕着一层无形的力场,任何带着敌意的靠近,都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这是一种精神层面的交锋,蛮力在此刻显得苍白无力。
集市上的其他人,也或多或少受到了笛声的影响。有的人开始莫名地大笑,有的则蹲在地上哭泣,还有的变得暴躁易怒,与旁人口角争执起来。原本热闹和谐的集市,陷入了一种怪异的混乱之中。
“必须先带怀柔离开这里。”萧少峰当机立断,“这笛声范围太广,久留无益。”
赵青山重重一点头,打横抱起意识不清的江怀柔,用自己宽阔的胸膛为她挡住一切纷扰,大步流星地朝着镇外家的方向走去。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沉重的悲怆。
韩书澜紧随其后,她回头又看了一眼那吹笛的少年,眼神冰冷。她注意到,那少年的目光似乎无意间扫过她,那眼神清澈见底,却带着一种非人的、洞悉人心的诡异感,让她脊背微微发凉。
萧少峰走在最后,他如同最警惕的护卫,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轻声细语,直到走出集市,那诡异的笛声渐渐微弱,最终消失在身后。
回到赵青山那处简朴却温馨的小院,将江怀柔安置在床榻上。服用了清心丹又经韩书澜针灸后,她不再挣扎哭闹,只是昏昏沉沉地睡着,但眉头依旧紧蹙,显然心神并未完全安宁。
赵青山守在床边,握着江怀柔冰凉的手,一言不发,如同一尊沉默的石雕。房间里弥漫着压抑的气氛。
韩书澜仔细地为江怀柔把了第二次脉,又翻看了她的眼睑,沉吟片刻道:“笛声的影响暂时被药物和针法压制了,但那股邪异的精神力量如同种子,已经种在了怀柔姐姐的心神深处。清心丹治标不治本,若不能彻底拔除这‘音惑’,她随时可能再次发作,甚至……心神受损,难以恢复。”
“如何才能拔除?”萧少峰沉声问道。他站在窗边,望着院外,眼神锐利如鹰,似乎在搜寻着可能存在的窥视。
“音律控心,属于奇门诡术的一种,与我玄门中的‘静心咒’、‘安魂曲’等法门原理相通,但走的却是邪路。”韩书澜缓缓道,“要破解,需得以更精纯、更强大的正面精神力量,引导、驱散、乃至净化那股邪力。这需要时间,也需要对症的法门。我需要尝试结合医术与玄术,找到最适合怀柔姐姐的破解之法。”
她看向赵青山,语气坚定:“赵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怀柔姐姐。”
赵青山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血丝和信任,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阿澜姑娘,拜托你了。”他又看向萧少峰,声音沙哑:“萧兄,刚才在集市,多谢你拦住我。我……我差点误了事。”
萧少峰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他知道,对于赵青山而言,江怀柔就是他的逆鳞,是他的全部。亲眼目睹挚爱受此折磨,那种痛苦,他感同身受。
“那吹笛的少年,定是云遮半派来的新爪牙。”萧少峰语气肯定,“‘轻声细语’……名不虚传。杀人不用刀,惑心于无形。此人的威胁,恐怕比风雨欲来更大。”
韩书澜颔首表示同意:“他选择在人群密集的集市动手,目标明确就是怀柔姐姐。一方面,怀柔姐姐心性单纯,易于得手;另一方面,恐怕也是为了试探我们,尤其是……”她顿了顿,看向萧少峰,“试探你我。他想看看,面对身边人受控,我们会如何反应。赵大哥的暴怒,我的医术,还有萧大哥你的冷静,恐怕都已被他看在眼里。”
“敌暗我明,手段又如此诡谲莫测。”赵青山咬牙,拳头握得咯咯作响,“这种感觉,真他娘的憋屈!”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萧少峰的声音依旧冷静,但眼底深处却翻涌着寒意,“他既然出了招,我们接着便是。书澜,破解音惑之事,全靠你了。在此期间,青山你需寸步不离地守护怀柔。我会在外围布置一些预警的小机关,防止那‘风雨欲来’趁机偷袭。”
他的安排条理清晰,瞬间稳住了有些慌乱的人心。赵青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点了点头。
韩书澜不再耽搁,她走到书桌旁,铺开纸张,开始凝神回忆玄门中关于音律、精神类术法的记载,并结合江怀柔的脉象和症状,推演破解之道。时而提笔写下几个药名,时而画出几道符文,神情专注而肃穆。
萧少峰则悄无声息地走出屋子,在院落四周,以及通往山林的小径上,利用碎石、树枝、丝线等不起眼的东西,布下了一些简易却有效的警戒和阻碍陷阱。这是他当年在军中和朝堂斗争中养成的习惯,任何时候,都要为自己留好后路,筑起防线。
赵青山坐在床边,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江怀柔苍白的脸上,他用粗大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拂开她额前被汗水濡湿的发丝,低声呢喃:“柔儿,别怕,我在这儿,我一直都在。等你好了,我们就种很多很多药材,我帮你浇水,帮你施肥……你再给我熬那些苦得要命的药,我也一定喝得干干净净……”
昏睡中的江怀柔,似乎感应到了这熟悉的气息和承诺,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
夜幕缓缓降临,青山镇恢复了表面的宁静。但那诡异的笛声,如同一个不祥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每个人的心头。尤其是那吹笛的少年——轻声细语,他就像一个隐藏在阴影中的幽灵,用他最“轻柔”的方式,掀起了第一场真正的、直指人心的风暴。
小院内,灯火亮了一夜。韩书澜房间里的书页翻动声和低低的吟诵声几乎未曾停歇。萧少峰抱臂立于院中,如同守夜的孤狼,目光在沉沉的夜色中巡弋。赵青山则始终保持着那个守护的姿势,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岳。
这一夜,格外漫长。而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只是开始。云遮半的魔爪,已经用最残忍的方式,扼向了他们中最柔软的那一处。未来的风雨,恐怕会更加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