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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父亲”的含义(2 / 2)

“死亡?”萧悦知捕捉到他语气中的微妙,“你不相信?”

叶枫临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我花了很长时间去调查。现场的尸体焦黑难以辨认,但一些细节对不上。更重要的是,‘知我’计划的核心技术和理念,并没有因为那场大火而消失。它们像病毒一样,潜伏了下来,并在某些人心中继续滋生。现在的这些谋杀,现场的符号,对‘心象’中心的关联,对‘觉醒’和‘认知重构’的偏执……所有这些,都带着浓重的‘父亲’印记。他就像个幽灵,他的思想从未真正离开。”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萧悦知:“而现在,这个自称是我们‘兄弟’的凶手,他的行为,他针对你的执着……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能性——‘父亲’可能还活着。至少,他的‘遗产’被一个,或者一群和他一样疯狂的继承者接手了。而这个凶手,就是他们制造出来的……‘失败品’,或者更可怕的,是某种他们自己都无法完全控制的‘变异产物’。”

“失败品?变异产物?”萧悦知重复着这两个词,感到一阵齿冷。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在这些疯狂的造物主眼中,只是“失败品”?

“实验总会有偏差,尤其是这种触及人类根本的禁忌领域。”叶枫临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有些人可能无法承受意识的重构而彻底疯狂;有些人可能产生了计划外的、扭曲的能力或认知;也有些人……比如这个凶手,他可能接受了‘父亲’的理论,却走向了极端,认为只有通过这种血腥的、仪式化的死亡,才能完成最终的‘觉醒’,或者……向他心目中的‘父亲’献祭,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向前走了一步,距离萧悦知更近,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着烟草与某种冷冽植物的气息侵入她的感官。“悦知,”他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叫她的名字,语气沉重,“他盯上你,不是偶然。在‘父亲’的计划中,你一直是特殊的。你是他最成功的‘作品’之一,是他理想蓝图中最接近完美的范本。那个凶手说你们是一样的,从某种意义上说,并没错——你们都源于同一个疯狂的源头,都被打上了‘知我’的烙印。区别在于,他可能迷失了,扭曲了,而你还站在光与暗的边界线上。”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仿佛要看进她灵魂的最深处:“他把你视为同类,也可能是视为需要被‘净化’或‘引导’的目标,更可能……是视为完成某种终极仪式不可或缺的‘祭品’或‘钥匙’。他,或者他背后的势力,想要把你拉回那个他们认定的‘归宿’。”

萧悦知站在原地,感觉脚下的地面仿佛在晃动。叶枫临的话语,像一把无形的凿子,一下下敲碎了她过去二十多年对自我认知的基石。她一直以为的“直觉敏锐”,她偶尔不受控制的情绪波动,她那段模糊的创伤记忆……这一切,可能都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被精心“设计”和“植入”的结果?

她是谁?是萧悦知,一个凭借自身努力成为刑警的独立个体?还是“父亲”手中一件名为“完美作品”的器物?她的思想,她的选择,甚至她的情感,有多少是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又有多少,是早在童年时期就被设定好的程序?

一种前所未有的虚无感和恐惧感攫住了她。比面对枪口更甚,比追踪连环杀手更甚。这是对存在本身的怀疑。

“所以……”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我的父母……他们的‘意外’……”

叶枫临的眼神瞬间充满了复杂的怜悯与痛惜,他沉默着,但这种沉默本身就是最残忍的回答。

萧悦知闭上了眼睛。母亲日记里那些模糊的担忧、父亲欲言又止的神情……碎片在脑海中疯狂旋转、拼接。他们发现了研究所的真相,他们试图保护她,然后……“意外”发生了。

这不是意外。这是灭口。是为了清除“完美作品”身边的干扰因素,是为了确保实验品不会脱离掌控。

怒火,如同地下奔涌的岩浆,终于冲破了冰层与恐惧,在她胸腔里猛烈地燃烧起来。这怒火不仅针对那个代号“父亲”的恶魔,针对那个滥杀无辜的凶手,也针对这操弄命运、践踏人伦的整个“知我”计划!甚至,也指向了眼前这个似乎知晓一切,却始终有所保留的叶枫临!

她猛地睁开眼,眼底已是一片赤红的决绝:“告诉我,叶枫临,你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你说你是早期实验体,是‘父亲’的养子?你亲眼目睹了残酷,决心阻止?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为什么用这种若即若离的方式?你保护我,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所谓的‘阻止疯狂’的计划?或者说……”她逼近一步,目光灼灼,“你也是某种意义上的‘作品’?你确保我这个‘完美作品’不被破坏,是不是也有你自己的目的?”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子弹般射向叶枫临。这是积压了太久的怀疑,在此刻真相的碎片割裂她整个世界时,彻底爆发。

叶枫临面对她的逼视,没有退缩,也没有愤怒。他脸上掠过一丝极深的疲惫,还有一种……近乎悲伤的情绪。

“我是实验体,是养子,也是……幸存者。”他缓缓说道,每个字都像是从沉重的过往中艰难剥离出来,“我目睹的,远比你想象的更多,也更黑暗。我接近你,保护你,原因很复杂。有对过去的愧疚,有对‘父亲’残存势力的追踪,也有……对你这个‘人’本身的关注。悦知,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摆脱这个阴影,以你自己的意志活下去,而不是作为谁的‘作品’。”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暂时抚平了萧悦知部分尖锐的敌意,但疑虑的根须早已深种,无法轻易拔除。

“至于我自己的‘目的’……”他自嘲地笑了笑,“或许,我只是想亲手埋葬那个由‘父亲’创造出来的、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作品’的噩梦。而你,是这场噩梦能否终结的关键。”

就在这时,萧悦知的手机急促地震动起来。是队里的来电。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接起电话。

“萧队!”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焦急和难以置信,“技术科对从地下排水系统找到的、刻有您名字的身份牌进行了初步检测和数据库比对……确认……确认该身份牌属于二十年前,‘心象’心理咨询中心前身——‘新月儿童心理与发展研究所’的物品!并且,内部档案记录显示,该身份牌对应的编号……正是当年‘知我’计划核心观察组的一名重点样本!”

尽管早已从叶枫临那里得知部分真相,但听到官方渠道的确凿证据,萧悦知还是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扶住了旁边冰冷的灯柱,指节因为用力而再次泛白。

“知道了。”她听到自己用近乎麻木的声音回答,“我马上回来。”

挂断电话,她看向叶枫临,眼神里充满了混乱、痛苦,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狠厉。

“证据链闭合了。”她说,声音沙哑却坚定,“‘父亲’……无论他是人是鬼,他的影子已经笼罩得够久了。”

她不再看叶枫临,转身走向公园出口,背影在荒芜的庭院中显得异常单薄,却又挺直如标枪。

“我会找到他,我会终结这一切。不是为了证明我是谁的作品,而是为了告诉那个藏在暗处的‘父亲’——”

她停下脚步,微微侧头,夕阳的余晖恰好穿透云层,在她眼中点燃两簇冰冷的火焰。

“——他的‘作品’,有了自己的意志。而这意志,终将反噬其主。”

叶枫临凝视着她决绝的背影,眼神复杂难明。有担忧,有赞赏,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知道,潘多拉的魔盒已经被彻底打开。萧悦知这枚“最完美的种子”,终于在仇恨、痛苦与真相的浇灌下,开始挣脱束缚,疯狂生长。而前方等待她的,是更深沉的黑暗,还是彻底的了断?连他也无法预知。

“父亲”的含义,如同一颗投入心湖的巨石,不仅激起了惊涛骇浪,更搅动了湖底沉积多年的淤泥。此刻,萧悦知站在岸边,浑身湿透,满手污浊,但她目光所及,已不再是倒影,而是风暴将至的、真实而残酷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