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心理咨询中心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办公桌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萧悦知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叶枫临那句关于“水”的预言像一块冰冷的巨石压在心口,而昨夜在“心象”心理咨询中心洗手间里无意听到的那两个词——“筛选”、“觉醒”——更是在脑海中反复回响,如同鬼魅的低语。
她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摊开着三名受害者的档案资料,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时尚设计师、钢琴家、前心理咨询师。三个看似毫无交集的生命,唯一的共同纽带便是那家名为“心象”的心理咨询中心。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头儿,查过了,”搭档李伟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文件走过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心象’中心的注册信息、资质证明都很齐全,法人代表叫陈文轩,背景干净,没什么污点。表面的客户名单我们也拿到了,除了确认三名受害者确实都在那里有过咨询记录外,暂时没发现其他可疑关联。”
“表面的?”萧悦知敏锐地捕捉到他的用词。
李伟压低声音:“嗯,这种高端私密的心理咨询机构,肯定有更核心的客户记录或者内部档案,不会轻易给我们看。昨天我们突击检查,他们配合得太完美了,反而让人觉得不真实。”
萧悦知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走,再去一趟‘心象’。”
李伟有些犹豫:“悦知,没有新的搜查令,我们这样去……而且,上面似乎对我们一直盯着这家背景似乎不简单的中心有点微词。”
“我们是去回访,了解受害者情况,例行公事。”萧悦知语气平静,眼神却不容置疑,“至于上面……查案是我们的职责。”
“心象”心理咨询中心位于城市一处闹中取静的高档街区,独栋的玻璃幕墙建筑在阳光下显得通透明亮,充满现代感。门口绿植环绕,环境清幽,与“心理咨询”这个行业应有的宁静氛围十分契合。
再次踏入这里,萧悦知的感觉与昨天截然不同。昨天是带着明确的搜查目的,注意力集中在寻找物证和询问细节上。而今天,她更像一个潜入者,用心感受着这里的每一个角落,试图捕捉那些隐藏在光鲜表面下的异常波动。
前台接待依旧笑容得体,在确认他们没有预约后,礼貌地表示负责人陈文轩医生正在会客,需要稍等。
等待的间隙,萧悦知状似随意地在大厅踱步。大厅的装饰极具匠心,暖色调的墙壁,舒适的沙发,角落里摆放着生机勃勃的绿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有助于放松的香薰气息。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色彩柔和,线条流动,据接待介绍,这些都是经过心理学认证,能够舒缓情绪的佳作。
然而,萧悦知的直觉却在无声地报警。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一个精心布置的舞台。每一处细节都仿佛经过精确计算,旨在营造一种绝对安全和信任的氛围。这种过度控制的环境,反而让她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她的目光扫过走廊深处。昨天,她就是在那条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里,听到了那两句关键的低语。此刻,走廊安静无人,只有柔和的灯光洒在光洁的地板上。
“萧警官,李警官,抱歉让你们久等了。”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萧悦知转身,看到陈文轩医生正从走廊另一头走来。他大约四十岁年纪,戴着金丝边眼镜,穿着合体的浅灰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专业而亲切的笑容。他伸出手,与萧悦知和李伟分别握了握,动作从容不迫。
“陈医生,打扰了,我们还有一些关于之前几位来访者的问题,想再向您请教一下。”萧悦知开门见山,目光却仔细地观察着陈文轩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当然,配合警方工作是我们的义务。”陈文轩微笑着点头,侧身引路,“请到我的办公室谈吧。”
陈文轩的办公室比大厅更加静谧,隔音效果极佳,关上门后,外界的杂音几乎完全消失。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一个小巧精致的庭院,阳光透过竹叶洒下斑驳的光影。书架上摆满了心理学书籍和一些看起来颇有年头的艺术品,办公桌上除了电脑和文件,还放着一个精致的沙盘模型——沙盘疗法也是心理咨询的常用手段之一。
“请坐。”陈文轩在办公桌后坐下,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姿态开放而坦诚,“三位受害者……唉,真是令人痛心。得知他们的噩耗,我们中心的同事们都很难过。我们尽力为每一位来访者提供帮助,没想到他们会遭遇如此不幸。”
他的语气充满惋惜,表情管理无可挑剔。但萧悦知注意到,在说到“不幸”两个字时,他交叉的双手食指非常轻微地收紧了一下,虽然瞬间就恢复了自然。
“我们理解您的心情。”萧悦知拿出笔记本,做出记录的姿态,“根据我们的调查,这三位受害者虽然在不同的时间段接受咨询,咨询的具体问题也各不相同,但他们都选择了‘心象’中心。我们想知道,在您看来,他们是否存在某种共同的心理特质,或者,在咨询过程中,是否表现出任何可能引致危险的倾向?”
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问题,既符合警方调查的逻辑,也暗含了萧悦知对“筛选”一词的探究。
陈文轩微微蹙眉,露出思索的神情:“共同的心理特质……这个问题很有趣。从专业角度来说,每一位来访者都是独特的个体。林女士(时尚设计师)寻求的是创作瓶颈期的突破和压力管理;赵先生(钢琴家)是因为演出焦虑和轻度睡眠障碍;而刘女士(我们中心的前同事)则是因为职业倦怠和一些个人情感问题。”他顿了顿,继续道,“如果非要说共同点,或许是他们都在各自的领域追求卓越,内心敏感,对自我有较高的要求,这可能导致他们更容易感受到压力和内在的冲突。但这些都是都市精英人群中比较普遍的状态,远远谈不上‘危险倾向’。”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既给出了专业性的解释,又巧妙地淡化了三者之间的特殊关联。
“我注意到,中心似乎非常注重隐私保护。”萧悦知转换了角度,目光扫过房间内的环境,“包括这里的隔音,以及昨天我们想调取更详细的咨询过程记录时,您提到的关于保密协议的限制。”
“这是心理咨询行业的基石,萧警官。”陈文轩的笑容不变,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保护来访者的隐私,是建立信任关系的前提。没有这份信任,任何咨询都无法开展。我们必须严格遵守职业道德和法律规定,除非有法院的强制命令,否则我们不能泄露任何涉及咨询具体内容的记录。这一点,还请两位理解。”
他的理由充分且正当,让人难以反驳。
“我们充分理解。”李伟在一旁接口道,“我们只是希望尽可能多地了解情况,以便早日破案。”
“当然,我们都希望如此。”陈文轩点头表示赞同。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陈文轩应道。
门被推开,一位穿着白色研究袍、戴着眼镜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陈医生,这是您要的上一季度团体辅导的汇总分析报告,需要您签个字。”她说着,目光快速扫过坐在对面的萧悦知和李伟,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但很快便低下头,将文件放在陈文轩面前。
萧悦知记得这个女子。昨天突击检查时,她似乎是中心的实习咨询师或是研究助理,主要负责一些文书和辅助工作。昨天问话时,她的话很少,显得有些腼腆。
陈文轩接过文件,快速浏览了一下,签上名字,温和地说:“辛苦了,小张。去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