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当初选择另一条路,是否结局会有所不同?是否……能少一些牺牲,比如那些在权力倾轧中无辜波及的生命?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她强行按捺下去。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自嘲。另一条路?前世她不是没有试过隐忍、试过退让,换来的不过是更彻底的背叛与尸骨无存的下场!这一世,若非她步步为营,机关算尽,恐怕早已重蹈覆辙,连站在这里反思的资格都没有。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是她用两条性命验证的真理。
她的目光再次落到熟睡的离文瑄脸上,变得复杂起来。这个看似纯然依赖着她的“幼弟”,曾是执棋俯瞰众生的天道。他选择以如此方式留在她身边,是惩罚,是救赎,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牵绊?
他说:“这一世,我在乎。”
即便记忆全失,化为稚子,这句烙印在她灵魂深处的话语,依旧带着滚烫的温度。是她冰封心湖上裂开的第一道缝隙,也是她愿意尝试放下部分执念,去触碰另一种可能性的起点。
她不是离悦月,没有那份来自异世的豁达与对平等自由的天然追求。她生于斯,长于斯,早已习惯了这个世界弱肉强食、权力交织的规则。她的“自由”,并非离悦月所向往的那种无拘无束,而是建立在绝对实力与掌控力之上的,无人可欺、命运自主。
如今,她拥有了。财富、势力、力量,以及……这个身份特殊、需要她庇护,也反过来羁绊着她的“家人”。
明茹月俯下身,极轻地在离文瑄额间落下一个吻。如同蝴蝶点水,一触即分。
“无论如何,”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这一世,我走过的路,无悔。未来……亦会如此。”
她起身,走到窗边,望向与离悦月所见同一轮,却仿佛笼罩着不同心事的明月。重生的执念已消,但刻入灵魂的警惕与算计,早已成为她的一部分。她或许学会了柔软,但爪牙从未褪去。她享受着此刻的安宁,却也本能地在规划着未来,审视着手中掌握的力量,确保无论风云如何变幻,她与她要守护的人,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在离文瑄枕边,一枚看似普通的、用来安神的温玉,内部有一丝极淡的、属于前世离文瑄的灵力印记,在月光达到某个特定角度时,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随即隐没。那并非他恢复记忆的征兆,更像是一道深植于轮回深处、连天道自身都未曾完全察觉的保险。
【交织的日常与暗涌的悬念】
数日后,白槿双依约来访幽荧秘境。
她依旧是一身素净白衣,气质清冷如雪巅之莲,只是眉宇间较之以往,多了几分统御守界者宗务的沉稳与威仪。韵心紧随其后,沉默寡言,气息却愈发凝练深厚,腰间佩剑的剑鞘上,多了一道细细的、属于东方尘如旧剑的纹路,似是纪念,亦是传承。
离悦月亲自下厨,试图用这个世界的食材复刻记忆中的“火锅”。特制的铜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各种鲜嫩的灵蔬、薄切的兽肉摆满了桌子。明泽余看着这新奇的就餐方式,虽觉有失“雅观”,但在离悦月亮晶晶的期待目光下,还是从善如流地拿起了筷子,学着她的样子涮肉。动作起初有些僵硬,但很快便在美味与热闹的氛围中放松下来。
槿儿和明远也带着他们咿呀学语的女儿念月来了。小念月不怕生,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试图去抓桌上色彩鲜艳的灵果,引得众人阵阵轻笑。槿儿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幸福,时不时与明远交换一个温柔的眼神,那些曾经的颠沛流离、生死一线,仿佛都已成了遥远的过去。
“茹月姐姐和……那位,今日不来吗?”白槿双环视一圈,轻声问道。
离悦月一边给明泽余夹菜,一边笑道:“派人去请了,茹月说小家伙前几日玩雪有些着凉,怕过了病气,就在家休养了。”她语气自然,对于明茹月与化作幼童的离文瑄这种奇妙的组合,早已接受良好。
白槿双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她能感觉到,明茹月正在以一种她自己的方式,构建着她的安宁。这很好。
席间,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正事上。白槿双提到了守界者巡边时,在极北之地发现的一处微小的空间涟漪,波动异常,与已知的任何灵力或邪气都不同,转瞬即逝,未能追踪到源头。
“与天魔残余有关?”明泽余放下筷子,神色凝重。
“尚未可知。”白槿双摇头,“已加派人手监控。但那种感觉……很奇特,非正非邪,倒像是……某种纯粹能量的无序逸散。”她看向离悦月,“‘藏锋’密卷中,可有类似记载?”
离悦月凝神思索片刻,摇了摇头:“记载大多残缺,关于域外和世界壁垒的描述本就语焉不详。我会让
她又提及,海外夜璃国在新王沧溟(已被彻底净化)的治理下逐渐恢复,但最近沿海商船偶尔汇报,说在迷雾海域似乎看到过巨大的、形似船舶但无帆无桨的阴影,速度极快,眨眼消失。
“或许是某种大型海兽?”明远猜测道。
“或许。”白槿双端起清茶抿了一口,眼底掠过一丝疑虑,“但目击者称,那阴影材质非木非铁,反射着金属般的光泽。”
金属光泽的巨船?离悦月心中微微一动,某种属于现代世界的记忆碎片闪过,但她很快将其归因于这个光怪陆离的玄幻世界本就可能存在的奇特种族或造物。毕竟,连飞天遁地都存在,有奇特的船也不足为怪。
话题很快又被槿儿怀中咿呀学语的小念月打断,气氛重新变得轻松起来。
然而,在众人推杯换盏、言笑晏晏之时,谁也没有注意到——
离悦月随身携带、象征“砚底藏锋”首领身份的一方古朴砚台,在其墨池深处,一丝比发丝还要细微的、非灵非魔的奇异能量波动,与白槿双描述的极北空间涟漪,以及离悦月神魂深处那转瞬即逝的异世涟漪,产生了某种跨越空间的、极其微弱的共鸣。共鸣只持续了一刹那,便彻底沉寂,仿佛只是错觉。
与此同时,远在海外那片被称为“归墟海眼”的深邃之地。被层层上古禁制封印的天魔残骸深处,一点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不属于此界法则的“异物”,如同沉睡亿万年的孢子,因为近期频繁的空间涟漪与能量异动,其外壳似乎……极其轻微地软化了一丝。它静静地潜伏在滔天魔气的最核心,连负责镇守此地的独孤在峰残魂都未曾察觉。
山雨欲来风满楼,而此刻的安宁,如同暴风雨前短暂而珍贵的静谧。新的谜题,新的威胁,或许正沿着无人预料的轨迹,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