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九霄：双姝令》
第3章：异客 · 现代之思
晨光熹微，透过雕花木窗棂，在铺着素锦的地面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斑。离悦月睁开眼，有那么一瞬的恍惚，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天花板，而是古香古色的床幔顶，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属于檀香和旧木的沉静气息。
数月过去，这短暂的迷失感仍如每日例行的叩门，轻轻敲击着她的神经，提醒着她身处何方。
这里是离府，帝都显赫的世家大族之一。而她，占据了这具同样名为“离悦月”的少女身躯，一个在数月前一场来势汹汹的风寒中香消玉殒，却又被她这个来自异世的灵魂莫名填满的壳子。
“小姐，您醒啦？” 清脆如黄鹂的声音带着几分雀跃响起，紧接着，一张圆圆的脸蛋探了进来，眉眼灵动，正是她的贴身侍女槿儿。小丫头手脚麻利地端来铜盆热水，又利落地挽起纱帘，“今儿个天气可好了，厨房新做了荷花酥，奴婢闻着就香！”
离悦月撑起身子，揉了揉额角。这具身体原本就有些娇弱，加上灵魂与躯壳或许尚未完全契合，时常会感到一种莫名的疲惫。她“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那片被高墙圈起来的、四四方方的天空。
现代社会的车水马龙、信息爆炸、独立自主……与眼下这步履轻轻、言笑浅浅、一举一动皆有其规的深宅生活，形成了荒诞而又真实的对比。她像是一个手持错误地图的旅人，闯入了完全陌生的领域，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生怕触碰到看不见的边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洗漱完毕，坐在梳妆台前，任由槿儿为她梳理那一头浓密如瀑的青丝。槿儿的手很巧，嘴里也不闲着，絮絮叨叨说着府里的新鲜事，哪个管事娘子又克扣了下人的月钱，哪位公子小姐又得了什么赏赐。
离悦月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落在菱花镜中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上。眉如远山，目似秋水，标准的古典美人胚子，只是那双眸子深处，藏着一丝与这具身体年龄不符的疏离和审视。这曾是“她”，又不是“她”。
“槿儿，”离悦月忽然开口，打断了小丫头的喋喋不休，“今日的早膳，还是清粥小菜吗？”
槿儿手上动作不停，应道：“是呀小姐，大夫说了，您病体初愈，饮食需得清淡些。”
离悦月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连续吃了数月的清粥小菜，嘴里当真是淡出鸟来。她怀念起现代社会的丰富早餐，豆浆油条，牛奶面包，哪怕是一碗加了辣子的牛肉面也好。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槿儿，”她转过身，带着一丝尝试性的口吻，“你去跟厨房说，我想吃……嗯，想吃一种叫‘煎饼果子’的点心。”
“煎……煎饼果子？”槿儿眨巴着大眼睛，满脸茫然，“小姐，那是何物？奴婢从未听说过。”
离悦月试图比划：“就是一种……用面糊在铁板上摊成薄饼，打上鸡蛋，抹上酱料，再裹上酥脆的‘馃篦儿’和青菜……大概是这样。”她描述得有些艰难，很多食材和工具这里根本没有。
槿儿的眉头越皱越紧，最终苦着一张小脸：“小姐，您说的‘铁板’尚可寻，可这‘馃篦儿’……是何物？还有那酱料，是甜酱还是咸酱？奴婢……奴婢实在不知该如何吩咐厨房。”
看着槿儿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离悦月只得放弃。罢了，强人所难。她摆摆手，“算了，就当我说梦话吧。还是清粥小菜就好。”
槿儿如蒙大赦，连忙应下，但看向离悦月的眼神里，又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小姐自病愈后，言行举止确实与以往大不相同，时而会说出些闻所未闻的词汇，提出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府里已有一些风言风语，说小姐是不是病坏了脑子。
早膳果然依旧是那几样。离悦月食不知味地用了些，便搁下了筷子。她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宣纸，却无心练字。目光扫过屋内精致的摆设，心中盘算的却是另一件事——卫生条件。
她来自一个强调无菌、消毒的时代，而这里，虽然世家大族已算极尽讲究，但很多习惯在她看来仍存在隐患。比如，共用洗漱用具（虽是她独用，但清洗方式堪忧），比如，对饮水是否煮沸并不那么严格，再比如，那让她有些难以接受的“厕筹”……
“槿儿，”她再次唤道，“以后我的洗脸巾和沐发的布巾要分开，用完后需用沸水烫洗，在阳光下晒干。还有，我喝的茶水，务必是用彻底烧开的水冲泡。”
槿儿虽然不解，但这点小事她立刻点头：“是，小姐，奴婢记下了。” 沸水而已，照做便是。
离悦月想了想，又道：“还有……净房之事，可否寻些柔软吸水的棉布，裁剪成小块，用沸水煮过晾干后备用？那个……木筹，我实在用不惯。”
这下槿儿的脸色变得有些精彩了。棉布虽非极度珍贵，但也是好东西，用来做那等秽物之用……这，这简直是……败家且难以理解啊！她张了张嘴，想劝说什么，但看到离悦月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讷讷应了声：“……奴婢，奴婢想想办法。”
离悦月知道这有些惊世骇俗，但她实在无法妥协。她必须在自己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尽量创造一个更“现代”、更卫生的生活环境。这些细微的改变，起初只在她自己的院落里悄然进行，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没过几日，离府的下人之间便开始流传起一些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悦月小姐院里的槿儿，前几日竟向浆洗房要了许多用剩的棉布头，神神秘秘的，不知要做甚？”
“何止呢！她们小厨房每日烧的水都比别处多好几锅，说是小姐吩咐的，连漱口都要用滚水放凉了才行！”
“啧啧，真是病了这一场，性子都变得古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