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两人翻身上马,朝着青石峪的方向疾驰而去。身后,是沉睡的营地,是逝去的英魂,也是他们必须守护的希望。
风在耳边呼啸,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悲伤。艾言知紧紧握着手中的狼牙符,心中默默祈祷:年永临,你一定要等着我。无论有多难,我们都要一起挺过去。
因为,他们是彼此的知己,是乱世中唯一的光。这份深情,足以支撑他们走过最黑暗的岁月。可她并不知道,前方等待着他们的,将会是更加残酷的考验。
马蹄踏碎夜色,溅起的泥点混着未干的血渍,在青石路上拖出蜿蜒的痕迹。艾言知紧紧攥着缰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冷风灌入领口,却吹不散她心头的焦灼。身旁的叶安明左臂伤势未愈,挥鞭的动作带着明显的滞涩,可那双眼睛里的决绝,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炽烈。
“还有三十里。”叶安明沉声道,目光扫过前方隐入雾中的山影,“青石峪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敌军必定设下重重关卡。”
艾言知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狼牙符上的纹路。这枚信物曾被年永临贴身佩戴,带着他的体温与气息,此刻却像一块烙铁,烫得她心口发紧。她想起白槿言临终前塞给她的那卷密信,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煞风派早已与叛军勾结,此次伏击怕是厉寒锋亲自动的手。
正思忖间,前方突然传来弓弦震颤的锐响。叶安明猛地勒住马缰,将艾言知往身后一护,长剑已然出鞘:“小心!”
三支淬了毒的弩箭破空而来,箭头泛着幽蓝的光。叶安明挥剑格挡,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两支箭被挑飞,第三支却擦着他的肩胛掠过,带起一串血珠。
“是煞风派的追魂弩。”叶安明闷哼一声,眼神骤然变冷,“他们竟追得这么快。”
艾言知迅速翻身下马,从行囊里摸出白槿言留下的药粉——那是用七绝门秘传配方调制的解毒散,此刻被她攥在掌心,粉末透过指缝簌簌落下。“不能恋战,我们得尽快赶到青石峪。”
话音未落,两侧林子里已跃出十几个黑衣人影,面罩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双淬了毒般的眼睛。为首之人握着两柄短刃,步伐诡谲,正是煞风派的夺命十三式路数。
“留下艾言知,饶你们不死。”黑衣人嘶哑的声音像是磨过砂石,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恶意。
叶安明将艾言知护在身后,长剑斜指地面,血珠顺着剑峰滴落:“有我在,休想伤她分毫。”
厮杀瞬间爆发。叶安明左臂不便,全凭右手长剑支撑,招式却依旧凌厉如霜,每一剑都直指要害。艾言知虽不懂武功,却记得白槿言教过的阵法要义,趁着叶安明缠斗之际,悄悄绕到侧面,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抛向黑衣人脚下堆积的干草。
干燥的草料遇火即燃,浓烟瞬间腾起,呛得黑衣人阵脚大乱。叶安明抓住机会,剑势陡然加快,剑光如练,瞬间挑翻两人。
“走!”他拽住艾言知的手腕,趁着混乱冲出包围。两人翻身上马,身后传来黑衣人暴怒的嘶吼,却终究被越来越旺的火势挡在了原地。
一路疾驰,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青石峪的轮廓才在晨雾中渐渐清晰。远远望去,峪口处插着敌军的黑旗,旗面上绣着的骷髅头在风中猎猎作响,透着一股阴森的死寂。
“看来敌军已将这里团团围住。”叶安明勒住马,眉头紧锁,“年将军被困在峪内,怕是……”
艾言知的心猛地一沉,目光却落在峪口左侧的峭壁上。那里有一道不起眼的裂缝,是她曾在年永临绘制的地形图上见过的暗渠入口,据说只有年家嫡系才知晓。
“跟我来。”她翻身下马,抓起行囊里的绳索,“从暗渠走。”
叶安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了然——白槿言定是早将这些细节告知了她。两人沿着峭壁边缘潜行,晨露打湿了衣衫,冰冷刺骨,却抵不过心中的滚烫。
暗渠入口狭窄潮湿,仅容一人侧身通过。艾言知打头,借着从行囊里摸出的火折子照明,脚下的碎石不时滚落,发出窸窣的声响。叶安明紧随其后,左手按着伤口,呼吸渐渐粗重。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传来微弱的火光。艾言知心中一动,加快了脚步,转过一道弯后,赫然看见前方空地上躺着十几个伤兵,篝火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专注地包扎着伤员的伤口。
那背影挺拔如松,即使穿着染血的铠甲,即使肩上缠着渗血的绷带,也依旧透着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
“永临……”艾言知的声音哽咽着,几乎不成调。
年永临猛地回头,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愕,随即被狂喜与担忧填满。他挣扎着站起身,动作牵扯到伤口,疼得他闷哼一声。“言知?你怎么来了?这里危险!”
艾言知快步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指尖触到他铠甲上的血渍,泪水瞬间决堤:“我来接你回家。”
年永临看着她通红的眼眶,看着她衣衫上的尘土与血污,心中一阵刺痛。他抬手,想要替她拭去眼泪,却发现自己的指尖沾满了血,只能无奈地收回手,声音沙哑:“永安他……”
“我知道了。”艾言知吸了吸鼻子,强忍着悲痛,“他是英雄。我们……都会记得他。”
年永临闭上眼睛,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喊着“将军”的少年,那个在战场上永远冲在最前面的身影,终究还是没能回来。
叶安明走上前,单膝跪地:“将军,属下护驾来迟,请降罪。”
“起来吧。”年永临扶起他,目光扫过他肩上的伤,“你做得很好。”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众人脸上的疲惫与悲伤。艾言知从行囊里拿出伤药,小心翼翼地解开年永临肩上的绷带。伤口深可见骨,边缘泛着黑紫,显然是中了毒。
“是煞风派的寒骨散。”叶安明在一旁沉声道,“此毒霸道,会慢慢侵蚀筋骨。”
艾言知的心揪紧了,她取出白槿言留下的解毒散,小心翼翼地撒在伤口上。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感受到他身体因疼痛而微微颤抖,她的动作越发轻柔。
“会有点疼,忍一忍。”她轻声说,眼眶又红了。
年永临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看着她眼下的乌青,心中百感交集。这个穿越乱世的孤女,本该拥有安稳的人生,却被他拖入这血火炼狱,陪着他承受生离死别。
“言知,”他握住她的手,掌心粗糙却温暖,“委屈你了。”
艾言知摇摇头,泪水却不争气地落下:“不委屈。只要能在你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只要能与你并肩,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我也甘之如饴。
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却清晰地写在眼底。年永临读懂了,他紧紧回握住她的手,仿佛要将彼此的力量传递给对方。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暗渠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传来敌军的呐喊声,战斗的号角已然吹响。
年永临站起身,将长剑重新握紧,目光扫过身边的伤兵,扫过叶安明,最后落在艾言知身上,眼神重归坚定。
“准备突围。”他沉声道,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力,“我们回家。”
无论前路有多少荆棘,无论还要付出多少代价,他们都要活着走出去。为了那些逝去的人,为了彼此眼中的光,更为了那句未曾说出口的“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