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它们是老夫炼就的怨魂!怎么会……”黑气剧烈地扭动起来,发出痛苦的嘶吼。那些魂影中,有游家的护院,有忠心的仆妇,甚至有游振枫早已记不清面容的远房亲戚,此刻都在以最决绝的方式,向当年的施暴者发起反击。
“还有这个。”游振枫左手猛地按在自己心口,猛地抽出。一道缠绕着血丝的幽蓝剑气被他硬生生从体内拽出,剑气中隐约可见一道模糊的身影,正是他父亲游千仞残存的一缕剑魂。
这是他在突破天人合一境界时,意外从诅咒深处剥离出的魂念,一直被他小心翼翼地温养在剑心深处。
“父亲,”游振枫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无比坚定,“儿子,为您报仇了。”
他将那道剑魂猛地向前推出。游千仞的残魂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发出一声清亮的剑鸣,化作一道璀璨的蓝光,与那些族人的魂影汇聚在一起,形成一柄凝聚了整个游家意志的光剑,狠狠扎进了黑气最核心的位置。
“不——!”幽冥魔君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黑气剧烈地收缩、膨胀,百张面容在其中痛苦地扭曲、融合,最终化作一张布满裂痕的苍老面孔,正是三百年前心魔老祖的真容。
“我不甘心!我布局三百年,眼看归墟之门就要开启……我怎么能败在你这黄口小儿手里!”老鬼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疯狂,“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你垫背!”
他的身体突然炸开,化作无数细小的黑丝,如同附骨之疽般朝着游振枫缠去,每一根黑丝上都带着足以污染神魂的剧毒。
“小心!”赵清莲强撑着拨动琴弦,最后一根琴弦应声而断,但一道温润的音波还是及时挡在游振枫身前,将大部分黑丝震碎。
游振枫却仿佛未觉,他抬手握住墨陨剑,剑尖斜指地面,周身的九幽寒气疯狂涌动,在他身后凝聚成一片漆黑的星空,星空中点点寒芒闪烁,正是《九幽剑经》最终式的征兆。
“你说对了一件事。”游振枫的声音平静地传遍渊底,压过了所有的厮杀与哀嚎,“你确实要拉个人垫背。”
“但不是我。”
他猛地挥剑,身后的星空瞬间崩塌,化作一道横贯天地的漆黑剑痕,所过之处,空间都泛起了涟漪。那些漏网的黑丝在接触到剑痕的瞬间便彻底湮灭,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是你的……轮回!”
剑痕斩在老鬼最后一缕残魂之上,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细微的、仿佛气泡破裂的轻响。心魔老祖的残魂在剑痕中缓缓消融,脸上还保持着难以置信的表情,最终彻底消散在空气里,连一丝怨念都未曾留下。
渊底突然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无论是魔众还是正道弟子,都被这惊天一剑震慑得忘了厮杀。他们看着那个拄剑而立的瞎眼剑客,看着他黑袍上猎猎作响的血痕,看着他空洞眼窝中流淌的血泪,心中只剩下难以言喻的敬畏与寒意。
赵清莲挣扎着爬过去,轻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她能感觉到,游振枫体内的剑意虽然依旧凌厉,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空落,仿佛失去了某种重要的支撑。
“结束了。”赵清莲低声说,声音温柔得像一汪春水,“都结束了。”
游振枫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手,握住了她的手。两滴血泪终于从他脸颊滑落,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瞬间凝结成两颗殷红的冰晶,折射着祭坛上方血色的星光,带着无尽的悲凉,却又透着一丝释然。
然而,他们都没注意到,在幽冥魔君彻底消散的地方,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灰气悄然升起,如同鬼魅般钻入了祭坛基座的阴影中,消失不见。
而更远处,云间客正站在一根断裂的石柱顶端,手中把玩着一枚晶莹剔透的魂玉,看着下方的景象,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心魔老鬼,终究还是成了别人的垫脚石啊。”他轻笑着低语,目光落在游振枫和赵清莲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期待,“不过没关系,最完美的祭品,已经准备好了。”
他抬手对着祭坛方向轻轻一引,渊底那座巨大的血色祭坛突然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原本流淌的血气骤然加速,朝着祭坛中央汇聚而去。
九星连珠的异象,似乎又清晰了一分。
游振枫的指尖微微一颤,那缕若有若无的异动如针般刺进感知。他侧耳细听,墨陨剑上的冰霜泛起细碎涟漪,像是在预警着更深沉的危机。
“还没结束。”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刚从极致悲愤中挣脱的沙哑。赵清莲心头一紧,残余的血脉之力在体内躁动,九霄环佩的断弦突然发出一声轻颤,仿佛感应到某种无形的召唤。
祭坛中央的血气漩涡越转越快,暗红色的光芒顺着沟壑爬上每一尊狰狞的雕像,那些石刻的魔纹竟开始缓缓蠕动,如同活物般吞吐着腥气。方才被游振枫剑气冻结的冰雕正在融化,滴下的冰水落在血痕上,瞬间被吞噬殆尽,连一丝白汽都未曾升起。
云间客从石柱上跃下,宽大的袖袍扫过之处,几具尚未完全冰冷的尸身突然干瘪下去,化作缕缕青烟汇入他掌心的魂玉。那玉牌此刻已染上淡淡的血红,内里隐约可见无数细碎的光点在沉浮,像是被囚禁的星辰。
“剑神斩了心魔,却不知自己早已站在祭坛的阵眼之上。”云间客轻笑一声,指尖在魂玉上轻轻一点。祭坛深处传来沉重的机关转动声,游振枫与赵清莲脚下的地面突然亮起血色符文,两道无形的锁链从地底钻出,缠向他们的脚踝。
游振枫挥剑斩断锁链,却见断裂处瞬间再生出更多触须,如同潮水般涌来。他眉头紧蹙,九幽剑气纵贯天地,却只能暂时逼退那些诡异的符文,无法彻底根除。
赵清莲扶着断琴后退半步,指尖抚过琴身裂纹,天言劫秘的余韵在喉间涌动。她能感觉到,这片空间正在被某种力量扭曲,连天地法则都开始变得滞涩,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将他们往某个预设的牢笼里推送。
“归墟之门的钥匙,从来都不止一把。”云间客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玉石相击的清润,却字字淬着寒意,“剑神的怨魂,女帝的悲鸣,才是最完美的祭品啊。”
话音未落,祭坛顶端突然裂开一道缝隙,幽邃的黑暗从中倾泻而出,带着能吞噬一切光芒的吸力,朝着两人当头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