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游振枫的九幽剑魂,与赵清莲的悲鸣血脉。”鬼谷卜算子的声音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九幽属至阴,蕴含天地至寒之力,恰能引动归墟虚空的死寂之气;悲鸣血脉属至阳,与天言劫秘相连,可沟通天地法则,恰好能成为魔神破封的‘桥’。”
赵清莲脸色更白,原来自己的血脉,从一开始就是阴九烛的目标。游振枫握住她的手腕,冰冷的指尖传递着无声的安慰,他转向鬼谷卜算子:“何时是九星连珠之夜?”
“三月后,月圆之夜。”鬼谷卜算子道,“如今祭坛已完成九成,只待时机与钥匙入位。”
游振枫不再犹豫,抬手按在墨陨剑鞘上,周身寒气骤然暴涨,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幽蓝剑气自他指尖溢出,带着蚀骨的寒意悬浮在半空。剥离剑气的瞬间,他身体剧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上冷汗涔涔,显然正承受着诅咒反噬的剧痛。
“振枫!”赵清莲惊呼,想要上前却被他以眼神制止(尽管他看不见,但那份决绝的气息已传递给她)。她深吸一口气,咬破指尖,一滴殷红如玛瑙的血液缓缓渗出,悬浮于前,散发着淡淡的金光,那是她心头血中蕴含的天言劫秘之力。
鬼谷卜算子挥手将剑气与心血收入两个玉瓶,动作迅速,仿佛多待一刻便会生变。“交易完成。”他转身欲入阁,却被赵清莲叫住。
“阁主,”赵清莲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你可知……如何化解悲鸣血脉的孤寂反噬?”
鬼谷卜算子的脚步顿了顿,背对着她,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怅然:“血脉即宿命,孤寂是代价。若想化解,除非……有人愿以自身魂骨为祭,替你承受伤痛。但那样的人,万中无一,且需心甘情愿,至死不渝。”
说完,他不再停留,身影消失在阁门后,阁门轰然关闭,仿佛从未开启过。
广场上只剩下五人,逆潮的轰鸣不知何时已平息,只有海风吹过玉石广场的呜咽声。
游振枫强压下体内翻腾的诅咒之力,走到赵清莲身边,声音因痛苦而有些沙哑:“别信他的话。”
赵清莲望着紧闭的阁门,指尖残留着心头血离体后的刺痛,轻声道:“我信不信,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转头看向游振枫,月光恰好落在他苍白的脸上,“至少,我们还有三个月时间。”
三个月,足以让很多事情发生,也足以让某些心意,在刀光剑影与血雨腥风中,愈发清晰。
独孤南天收起木盒,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心中既有欣慰,又有沉重。他知道,接下来的三个月,将是决定天下命运的最后倒计时。而这对身负宿命的年轻人,已注定要走向那条最艰难的路。
白凤锦将焚寂刀归鞘,走到李铁舟身边:“船家,还能送我们回去吗?”
李铁舟扛起船桨,依旧沉默,只是点了点头,率先走向来时的小船。
月光下,五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映在星坠海的玉石广场上,带着决绝,也带着一丝茫然。归墟之门的阴影已悄然笼罩,而他们,必须在三个月内,找到击碎这阴影的方法,哪怕代价是……燃烧自己。
小船破开星坠海的迷雾,返程的水路格外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头发沉。
游振枫靠在船舷,额头抵着微凉的木板,试图用海水的潮气压制体内乱窜的诅咒之力。剥离本源剑气后,那些潜藏在骨髓里的暴戾因子如同挣脱枷锁的野兽,正疯狂啃噬他的神智。他能清晰感知到赵清莲的气息在身侧浮动,带着琴木的温润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那是她心头血离体后的残留。
“需不需要……”赵清莲的声音很轻,带着试探。她指尖微动,九霄环佩琴身发出细微共鸣,似乎想用琴音帮他平复翻涌的内息。
游振枫微微摇头,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不必。这点痛,受得住。”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被诅咒折磨的狼狈模样,更怕她的琴音引动自己失控的剑意,伤了她。
赵清莲便不再坚持,只是将琴往他身边挪了挪,让那温润的木质触感能透过衣料传递过去。她知道,有些痛苦只能自己扛,旁人的安慰有时反而会成为负担。
独孤南天站在船头,望着远处逐渐清晰的海岸线,眉头紧锁。鬼谷卜算子的话如同巨石压在他心头——以魂骨为祭,替承伤痛。这哪里是化解反噬,分明是用一条命换另一条命。他看向船尾相顾无言的两人,只觉胸口发闷。天剑宗传承千年,护佑苍生是本分,可若要让这两个年轻人付出如此代价,他于心何忍?
白凤锦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撇了撇嘴:“老宗主,你也别愁眉苦脸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到时候咱们跟天魔宫拼了!”她说得豪迈,可眼底的担忧却藏不住。她想起刚才鬼谷卜算子说“万中无一”时的语气,心里莫名发紧。
李铁舟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前面那片礁石滩,有暗流。”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绕着走。”
众人依言调整方向,果然避开了一片肉眼难辨的漩涡。游振枫侧耳倾听,能听见漩涡深处传来的呜咽声,像极了葬魂渊底那些冤魂的哀鸣。他忽然开口:“阴九烛收集那么多冤魂,除了铸阵基,或许还有别的用。”
“什么用?”白凤锦追问。
“滋养归墟魔神的残魂。”赵清莲接过话头,指尖抚过琴弦,琴音陡然转厉,“我刚才在七星阁时,心头血离体的瞬间,仿佛听见了很多细碎的嘶吼,像是……无数灵魂被撕扯的声音。”
独孤南天脸色一变:“你的意思是,那些冤魂不仅是祭品,还是魔神苏醒后的‘养料’?”
“很有可能。”游振枫沉声道,“天魔诀本就能吞噬他人功力精血,阴九烛此举,怕是想让魔神苏醒时便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小船驶过暗流区,海岸线已近在眼前。夕阳的余晖洒在甲板上,给每个人的身影都镀上了一层金边,却驱不散眉宇间的凝重。
三个月,他们要面对的,不仅是阴九烛和他的天魔宫,还有那个沉睡了千年的归墟魔神,以及……那道关乎宿命的选择题。
游振枫忽然站起身,尽管身体还有些摇晃,却已稳住了心神。他握紧墨陨剑,剑身发出一声轻鸣,像是在回应他的决心。
“不管前路有什么,”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挡路者,剑斩之。”
赵清莲抬眸望他,夕阳的光落在他失明的眼瞳上,竟仿佛有微光闪动。她微微一笑,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勾,一道清越的琴音响起,如同冰雪初融,带着穿透黑暗的力量。
这一次,他们不再是陌路相逢的过客,而是要并肩面对宿命洪流的同路人。三个月后的九星连珠夜,葬魂渊底,终将有一场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