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如月走后的头两天，沈皎洁像被抽走了魂儿。他瘫在破床上，对着右眼那片模糊的光晕发呆，恢复的停滞让他更加烦躁。王桂芬做的饭，他凑近了才能勉强看清轮廓，吃起来味同嚼蜡。床头那本《飞鸟集》，他碰都不敢碰，封面硬得像烙铁，烫心。
老K的训练冰冷而持续。“登录，采集区，监听玩家抱怨草药刷新。” “拍卖行，记录基准价波动。” 沈皎洁像个提线木偶，凭模糊光感和高度集中的听力机械执行。赚取的微薄银币，丝毫无法冲淡心里的苦涩。他不再抱怨钱少——老K那番关于“天赋与能力”的怒斥，像根刺扎在心里。现在的训练，更像是一种麻木的赎罪。
浑浑噩噩熬过一周。
这天下午，他刚结束一轮枯燥的价格监听，累得太阳穴直跳。揉着酸涩的右眼想歇会儿，院子里破铁门发出“吱嘎”声。
接着是母亲王桂芬意外又慌乱的声音：“卿卿？你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沈皎洁心里一沉，下意识想躲。尹如月刚走，他心里的伤口还血淋淋的，任何打扰都像撒盐。
门帘掀开，熟悉的甜腻香水味先冲了进来，驱散了屋里的中药味。林卿卿的身影逆光而立，在沈皎洁模糊的视野里，只是个移动的鲜艳色块。
“阿姨！我来看皎洁呀！”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带着不谙世事的欢快，与屋里的压抑格格不入。“皎洁！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啦！”她没留意王桂芬的难色，也没察觉沈皎洁“生人勿近”的颓丧，蹦到他跟前。
一个沉甸甸、疙疙瘩瘩的东西塞进他手里，冰凉刺骨。眯眼凑近看，只看到一片晃眼的亮闪闪，估计镶了不少水钻。
“最新款电竞键盘！镶的施华洛世奇水晶！闪不闪？手感超棒吧！”她语气兴奋，像分享天大喜事。
沈皎洁嘴角抽动，一股烦躁涌起。闪？他眼前一片模糊，这玩意儿除了硌手，毫无用处。“……谢谢。太破费了。”嗓子干哑。
“破费什么呀！我家仓库多的是！”她毫不在意地摆手，又变戏法似的拿出精致保温桶，“还有这个！我让家里米其林三星主厨炖的宫廷十全大补汤！用顶级金山参和野生灵芝，可补了！快趁热喝！”
盖子打开，浓烈古怪的药味混合油脂香直冲鼻腔，熏得他胃里翻腾。比天天喝的中药还冲！王桂芬赶紧递来勺子，他硬着头皮舀了一小口，又苦又涩还带腥气的味道充斥口腔，强忍着没吐出来，脸皱成一团。
“怎么样？好喝吧？特别滋补？”林卿卿眨巴着眼（他只能看到模糊轮廓），一脸期待。
“……还，行。”他从牙缝挤出两个字，喉咙像被糊住。
王桂芬着急地小声说：“卿卿啊，太客气了，皎洁刚缓过来点，虚不受补，喝不了这么猛……”
林卿卿好像完全没听懂，或者根本不在意，又兴致勃勃讲起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冷死人的笑话，自己笑得前仰后合，银铃般的笑声在屋里格外刺耳。
沈皎洁坐着，只觉右眼更疼，脑袋嗡嗡作响。尹如月离开时含泪决绝的眼睛，和眼前这个笑得没心没肺的林卿卿，形成尖锐对比。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和隔膜感将他紧紧包裹。他像困在透明罩子里，外面的喧嚣和关怀，都隔着一层无法逾越的屏障，而且来得……那么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