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如月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林卿卿会在这个场合直接提出这件事。她看了一眼沈皎洁，眼神有些复杂。这无疑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林氏集团的平台远非一般公司可比。但她也清楚，这个机会很大程度上是源于白淑媛对沈皎洁表演的关注，这让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我……我需要考虑一下，谢谢白总和林学妹的看重。”尹如月谨慎地回答。
林卿卿似乎并不意外，点了点头：“不急，你慢慢考虑。项目负责人是我妈亲自带的，机会很难得。”说完，她将目光转向沈皎洁，语气随意地问道：“沈学长呢？毕业有什么打算？听说……找工作不太顺利？”
她的问题看似关心，却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沈皎洁此刻最敏感的神经。周围嘈杂的劝酒声、笑闹声仿佛瞬间远去，他感到脸颊有些发烫，一种混合着窘迫和些许恼怒的情绪涌上心头。
“还在找。”沈皎洁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掩饰着尴尬。
林卿卿挑了挑眉，没再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沈学长在舞台上的爆发力，确实让人印象深刻。我妈说，这种瞬间抓住观众情绪的能力，在商业策划和品牌传播里也很稀缺。”她的话像是在夸奖，却又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评估意味，仿佛在衡量一件商品的价值。
沈皎洁勉强笑了笑，没有接话。他感觉自己在林卿卿面前，像是一个被放在展台上待价而沽的物品。这种被“物化”的感觉，比求职失败更让他难受。
尹如月察觉到了沈皎洁的不自在，悄悄在桌下握紧了他的手，对林卿卿说：“皎洁有自己的规划和想法，他肯定能找到适合自己的路。”
林卿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起身去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便借口有事提前离开了。她的到来和离开，像一阵微风，在热闹的宴席上吹起一丝波澜，旋即平息，却在沈皎洁和尹如月心中留下了难以言说的涟漪。
“她……好像没什么恶意。”尹如月试图缓和气氛。
“我知道。”沈皎洁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烦闷，“只是……不太习惯这种被人打量和评价的方式。”他尤其不喜欢这种评价是建立在对他现实困境的认知上。
聚会的气氛在林卿卿离开后再次高涨起来，大家开始疯狂拍照，拥抱，说着肝胆相照的醉话，唱着跑调的毕业骊歌。沈皎洁也被气氛感染，暂时忘却了不快，和张涛、王莉他们闹成一团。
然而，在狂欢的间隙，当他看到尹如月接到一个电话后，走到窗边低声交谈，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凝重时（后来他才知道，是顾明川从国外打来的，询问尹如月近况并再次提及专家会诊事宜），一种无力感再次袭来。
他意识到，他和尹如月正在走向两条看似交汇，实则可能越离越远的轨道。她即将接触的是林氏那样高大上的平台，可能还有顾明川提供的顶尖医疗资源；而自己，却连一份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前途未卜。那种曾经在舞台上并肩而立的平等感，在现实的落差下，似乎正在悄悄瓦解。
庆功宴在深夜以一片狼藉和无数眼泪中结束。回去的路上，沈皎洁和尹如月都沉默着。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皎洁，”尹如月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无论以后怎么样，我们都一起面对，好吗？”
沈皎洁停下脚步，看着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同时也夹杂着更深的愧疚和压力。他用力点头：“好。”
但他心里清楚，有些路，终究要自己走。有些坎，必须自己迈过去。白淑媛的“赏识”，林卿卿的“好奇”，顾明川的“关切”，都像一面面镜子，照出了他此刻的窘迫和渺小。
将尹如月送回宿舍后，沈皎洁没有直接回出租屋，而是鬼使神差地走进了学校后门那家通宵营业的网吧。熟悉的烟味和键盘敲击声扑面而来。他开了一台机器，熟练地登录了《神域》。
当游戏界面加载完成，角色站在主城熙攘的人群中时，现实世界里的挫败、迷茫和压力，仿佛瞬间被隔绝在外。在这里，他不是那个求职屡屡碰壁的应届生，不是那个需要被“评估”的表演者，他只是“月影”，一个凭借操作和一点“运气”就能获得尊重和成就感的玩家。
他需要在这里，喘一口气，找回一点点掌控感和价值感。哪怕，只是虚拟的。
窗外，天色将明未明。沈皎洁坐在电脑前，屏幕的光映着他年轻却写满疲惫的脸。毕业的骊歌已经唱响，青春的宴席终将散场，而他人生的真正风雨，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