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渊被这突如其来的宣告和紧缚的拥抱弄得心慌意乱，紫眸中闪过一丝无措，长长的银色睫毛快速眨动了几下，如同受惊的蝶翼。
他刚想抬手用力将这个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家伙推开，腹部却抢先一步发出了清晰而绵长的“咕噜噜~”抗议声。
在这突然安静下来的膳房里显得格外突兀。
白渊白皙的脸颊瞬间染上了一层薄红，一直蔓延到耳根，连那两点殷红的朱砂痣都仿佛更鲜艳了些。
他尴尬地轻咳一声，试图掩饰这令人窘迫的声响，偏过头避开萧却那瞬间变得玩味的目光，低声道：“松开，我去做饭了。”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恼。
萧却闻言，目光落在黎白鸢微红的耳尖和略显苍白的脸上。
想来黎白鸢从前天就一直不吃不喝，还高强度的使用法术，现在能不饿才怪。
他心底那点因被抗拒而升起的不悦奇异地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掌握了对方弱点的满足感。
萧却无声地点点头，依言松开了手臂。
一脱离那钢铁般的钳制，白渊立刻像一尾滑溜的鱼，迅速向后撤开几步，与萧却拉开了自认为安全的距离。
他强作镇定，装作无事发生般走到灶台前，刻意背对着萧却，只留给对方一个清瘦挺拔、银发垂腰的背影，以及那条因为紧张而微微绷直的雪白狐尾。
白渊伸手拿起放在一旁的锅铲，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只想着尽可能离身后那个危险源远一点。
然而，他刚稳住心神，准备热锅，萧却就又没皮没脸地贴了过来，高大的身躯几乎与他后背相贴。
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他敏感的后颈，那存在感强烈得让人无法忽视。
白渊努力维持着面部表情的平静，低头死死盯着空锅，仿佛能盯出花来，声音尽量平稳地道：“你可以到外面等着，现在没有你的事了。”
白渊希望这人能识趣点离开。
萧却却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靠在旁边的料理台上，歪头看着他，挑眉道，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调侃和不信。
“像你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仙尊都会做饭，我不能学学吗？”
他那双绿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黎白鸢拿着锅铲的手，那手指纤细白皙，骨节分明，像是更适合抚琴弄箫，而非沾染烟火气。
白渊捏紧了手中的锅铲，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嘴里小声嘟囔道：“我也不是很会……”
这话倒有几分真实，他并非精通厨艺，只是略懂一二，足以果腹。
萧却假装没听到他那细若蚊蚋的辩解，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线条利落的下巴，催促道：“快点。”那神态，活像个监工的恶霸。
白渊深知与他争辩无用，无奈地在心底叹了口气，妥协道：“那你先把饭烧好吧。”
“米饭？”萧却歪头反问，红色的发辫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脸上露出真实的疑惑。
魔族多以肉食和特殊作物为主，确实不常见稻米。
白渊点了点头。
萧却抓了抓自己那一头不羁的红发，显得有些烦躁：“那是什么？怎么做？”他对于这种陌生的食材毫无概念。
白渊这才想起魔族的饮食习惯不同，解释起来也麻烦，只好自己转身去保鲜库里翻找。
在一众灵气四溢、光华夺目的名贵食材中，他果然找到了一大袋用普通麻袋装着、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大米。
他费力地将那袋米拖出来一些，指给萧却看：“就是这个。”
萧却定睛一看，突然想起之前有个人族商贩向他极力推销过此物，说什么“一日三餐，必不可少”。
当时虽不理解，但听对方说得信誓旦旦，他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买了很多囤着，差点都忘了。
萧却挑眉，依旧不解：“这个怎么做？”
白渊耐着性子解释：“以我们两个人吃的话，大概需要四杯的量。你用里面那个木质的量杯，舀四杯起来，然后用水淘洗一下米，再加水放到那个蒸笼里蒸熟就好了。”他尽量说得简单明了。
萧却“哦”了一声，这次倒是没再多问，听话地照做。
骨节分明的大手拿起那个小巧的量杯，动作虽有些笨拙，却异常认真。
他按照黎白鸢说的步骤，舀米，倒水，笨拙地用手在盆里搅动淘洗，水花溅得到处都是。
然而，他手上的动作没停，那双深邃的紫眸也一刻未曾离开过黎白鸢，那目光炽热得几乎要在白渊背上烧出两个洞来。
白渊被他盯得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对那道仿佛要把他剥皮拆骨、里里外外看个通透的视线假装视若无睹。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热油、下菜、翻炒。
起初动作还有些生涩僵硬，但随着菜肴在锅中滋滋作响，香气逐渐弥漫开来，他渐渐沉浸到烹饪的过程里，动作变得越来越流畅自然。
最后竟完全无视了身后那个存在感极强的“监视者”，甚至还能手腕用力，轻松地颠了几下锅，让菜肴均匀受热。
萧却原本还带着几分戏谑，看着黎白鸢那只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胳膊，生怕他连沉甸甸的铁锅和锅铲都拿不稳。
但眼见黎白鸢不仅动作利落干脆，居然还能轻松颠锅，那娴熟的手法，绝非一日之功。
他心中的戏谑渐渐被一丝疑虑取代。
难道外界传闻中尊贵无比、被众星捧月般供奉着的九尾仙尊，在天庭的实际处境并非如此？
难道天界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并没有好好待他，甚至还需要他亲自下厨？
这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开始迅速生根发芽。
萧却看着黎白鸢在灶台前忙碌的纤细背影，那专注的侧脸在蒸汽氤氲中显得有些朦胧，却更添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入凡尘的真实感。
他越发坚信自己的猜测，心里突然泛起一股强烈而冲动的保护欲。
萧却想，既然天界待他不好，那以后黎白鸢就在魔界生活，自己绝对要好好对他！把他养得娇气些，再也不用沾手这些烟火之事……
思及此处，萧却又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天界日后发现黎白鸢在他这里，前来要人怎么办？
黎白鸢……会愿意留下吗？
他皱起英挺的眉，看向黎白鸢在阳光下显得异常柔和的侧脸轮廓，心下黯然，觉得黎白鸢定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吧？
毕竟自己于他而言，只是个强行将他掳来的“恶徒”。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萧却不耐地顶了顶腮帮，眼神暗沉下来。
一个邪恶而偏执的想法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要不然……就把黎白鸢藏起来？藏到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让他永远只能依靠自己，眼里只能看到自己……让他再也无法离开……
这个危险的想法才初具雏形，就被黎白鸢清泠的声音打断。
“好了，你端出去吧。”
白渊将炒好的菜利落地盛进洁白的瓷盘里，翠绿的蔬菜衬着淡金色的仙鸽肉，香气扑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