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醉鲜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那件打着层层补丁、布料粗糙得有些硌人的粗布衣衫,寒风好似无孔不入,总能顺着缝隙往身体里钻。
他仰起头,目光直直地望向眼前这座高耸入云的城门,越城两个烫金大字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散发着一种神秘的光芒。
这座城,传闻中无比繁华,却也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从今往后,竟成了他唯一的容身之所。家中那场变故,来得太过突然,就像一场迅猛的暴风雨,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将他原本安宁平静、充满欢声笑语的生活击得支离破碎,片甲不留。
他别无选择,只能背井离乡,踏上这未知的旅程,期望在这陌生的越城寻得一线生机,改变如今这窘迫的命运。
“借问小哥,城中何处可寻落脚之地啊?” 于醉鲜满脸谦卑,快走几步拦住一位行色匆匆的路人,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问道。
那路人脚步一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神里透着几分冷漠与疏离,就好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片刻后,他随意地抬手指了个方向,嘴里敷衍地说道:“顺着这条街往前走,有几家客栈,你去碰碰运气吧。” 说完,便又匆匆融入了人群,好似一刻也不愿多停留。
于醉鲜顺着那人所指的方向缓缓前行,街道两旁店铺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招牌琳琅满目,人来人往,喧闹声、叫卖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可这些繁华在他眼中却如过眼云烟,他满心被对未来的迷茫与担忧所充斥,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
不多时,他便看到了一家挂着 “悦来客栈” 招牌的地方。客栈的门面历经岁月的侵蚀,显得有些破旧,门口的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昏黄而微弱的光,那光芒就像风中残烛,仿佛下一秒随时都会熄灭,给这客栈添了几分衰败之感。
他抬脚走进客栈,屋内弥漫着一股陈旧、混合着各种复杂气味的气息,让人忍不住皱起眉头。几张桌子横七竖八、零散地摆放着,角落里坐着几个面容憔悴、满脸疲惫的客人,正百无聊赖、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眼神中透着生活的沧桑。
柜台后面,一个肥胖的中年男子正趴在桌上酣然入睡,还不时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店家,店家!” 于醉鲜走上前,声音尽量放轻,生怕惊扰到他人,轻声唤道。那男子猛地从睡梦中惊醒,睡眼惺忪,眼神还有些迷离,迷迷糊糊地看着他:“住店还是打尖?” 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睡意和几分不耐烦。
“住店,请问一晚多少银子?” 于醉鲜小心翼翼地问道,手不自觉地伸进怀里,摸了摸那为数不多、被他视作救命稻草的碎银,心中满是忐忑。
“一晚五十文,先交钱后住店。” 店家打着哈欠,嘴巴张得老大,漫不经心地说道,仿佛这样的询问他早已习以为常。
于醉鲜犹豫了一下,手指微微颤抖着掏出了钱袋,一颗一颗仔细地数出五十文铜钱,仿佛数的不是钱,而是他最后的希望。他将钱递了过去,声音带着一丝期许:“店家,给我一间干净些的房间。”
店家接过钱,动作随意地丢进抽屉,连看都没多看一眼,从身后的木板上取下一把钥匙,随手扔在柜台上:“二楼最里面那间,自己上去吧。” 说完,便又低下头,似乎准备继续补觉。
于醉鲜拿起钥匙,沿着狭窄而昏暗的楼梯走上二楼。楼梯每走一步都发出 “嘎吱嘎吱” 的声响,那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刺耳,仿佛在抗议着他的重量,又仿佛随时都会不堪重负而坍塌。
走廊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墙壁上的油灯闪烁不定,昏黄的光影在墙壁上跳跃,投下一道道诡异的影子,让人心里直发毛。
终于,他找到了自己的房间。推开门,一股刺鼻、难以形容的气味扑面而来,他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借着手中那盏小油灯微弱的光线,他看到屋内的陈设十分简陋,一张破旧的木床,床板上还有不少斑驳的痕迹,像是岁月留下的伤疤;一张摇摇晃晃的桌子,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倒下;还有一把缺了一条腿的椅子,斜靠在墙边。床上的被褥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酸臭味,似乎已经在这潮湿的环境里搁置了很久,从未清洗过。
于醉鲜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包裹轻轻放在桌上,拖着沉重的身体坐在床边,疲惫感如汹涌的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他本想好好休息一下,缓解这一路奔波的劳累,可这陌生而又糟糕透顶的环境,就像一道无形的枷锁,让他怎么也无法放松下来,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
夜幕渐渐降临,黑暗如一块巨大的幕布,缓缓笼罩了整个世界,窗外传来阵阵虫鸣声,此起彼伏,像是一场诡异的演奏会。
于醉鲜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家乡。
想起家中的父母,他们那慈祥的面容、关切的眼神,还有曾经熟悉的一切,那些温馨的画面就像一把把温柔的刀,割得他心中涌起一阵酸涩,眼眶也渐渐湿润。
就在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房间里的灯光突然剧烈地闪烁起来,忽明忽暗,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肆意操控着,灯光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仿佛在预示着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
于醉鲜一下子惊醒,猛地坐起身来,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紧张地看着四周。
灯光每闪烁一下,房间里的黑暗便似乎浓重一分,角落里仿佛有黑影在不停地晃动,那些黑影形状各异,时而拉长,时而扭曲,好似有生命一般。
他的心跳开始加速,一种莫名的恐惧从心底深处缓缓升起,逐渐蔓延至全身,让他的后背一阵发凉。
“一定是我太累了,产生幻觉了。” 于醉鲜安慰自己,声音颤抖,试图再次躺下入睡。可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猫叫声,那声音幽远而又凄厉,仿佛是从无尽的黑暗深渊、从地狱传来的一般,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惊悚。
于醉鲜的头皮一阵发麻,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直往上窜,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窗户。只见窗户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一阵凉风吹了进来,吹得桌上的油灯左右摇晃,灯光也随之摇曳不定,整个房间被映照得更加阴森恐怖。
在那昏黄的灯光下,他看到窗台上蹲着一只通体漆黑的猫,绿莹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中透着一股冰冷的寒意,仿佛能看穿他的灵魂,洞悉他内心深处所有的恐惧。
于醉鲜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胸膛剧烈起伏,他想要伸手去拿桌上的油灯,可身体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四肢僵硬得如同被冰封住。那只黑猫就那样静静地蹲在那里,与他对视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和这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围。
许久,那只黑猫才缓缓站起身来,迈着优雅却又透着诡异的步伐,从窗台上跳了下来,落在地上,然后慢慢地向他走来。
每走一步,它的身影在灯光的映照下便拉长一分,显得愈发诡异,它的尾巴高高翘起,在空气中轻轻摆动,仿佛在丈量着危险的距离。
“你…… 你想干什么?” 于醉鲜颤抖着声音问道,尽管他知道猫听不懂他的话,但此刻他只能通过这微弱的声音给自己壮胆。
黑猫没有理会他,依旧一步一步地靠近,它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像重重地踏在他的心上,直到走到床边,它才停了下来,再次用那双绿莹莹的眼睛盯着他,那目光仿佛能将他穿透。
于醉鲜只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上头顶,他的全身都在微微颤抖,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后背早已被汗水湿透,紧紧地贴在衣服上。
他想要大声呼救,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在心里拼命呐喊。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店家那粗哑、带着几分恼怒的声音:“这么晚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吵吵嚷嚷的!” 黑猫像是受到了惊吓,身体猛地一缩,转身一跃,动作敏捷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仿佛它从未出现过。
于醉鲜这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瘫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只见店家正站在走廊里,一脸不满地看着他,眉头紧皱,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大晚上的,你鬼叫什么呢?”
于醉鲜犹豫了一下,内心挣扎着,还是将刚才看到黑猫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店家。